焦母亲手盛了汤,让焦倪琛把小桌子搬到床上去。r
焦倪琛无奈地看向小雅。r
小雅从受宠若惊的呆愣中醒神,她可不是残疾人,连忙感激地道：“妈妈,不用了,我只是手上受了点伤,没你想的那么严重。”r
焦母看她要起床,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你急什么？针管还在手上呢,小心回血。还有啊,你自己感觉没事就没事了么？你可是整整昏睡了一天,这还不严重么？”r
小雅笑了笑：“不是昏睡,倪琛刚刚已经问过李院长了,我是正常睡眠,昏睡只有昨天下午的几个小时而已。”r
说着,她在焦母的压力下不得不重新回到床上去,她再次掀开盖好的被子,要说什么时,焦母大惊小怪地道：“那也不行,你昨晚饿了一晚上,不管怎么说,怀孕前期还是多注意下才好。快吃了鱼汤吧,别饿着了我孙子。”r
小雅的确很饿,她面现尴尬：“妈妈,我早上起来还没有洗漱,我……”r
她脸上红红的。非要她暗示。r
不用说后面的。焦母就知道小雅的“难言之隐”了,她也是一阵尴尬,手忙脚乱地拿了双柔软的拖鞋过来,正要去取吊针瓶,小雅唬了一跳,焦母如此“热情”已经让她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让她送自己去卫生间？r
她一定会便秘的。r
她捅捅焦倪琛,焦倪琛头疼地揉揉额角,眼疾手快地在焦母够到盐水瓶之时抢过来,一手扶着举着瓶子。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小雅。r
小雅却不肯走了,焦母送她,她尴尬,焦倪琛送她,她更加尴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还是来查房的护士及时解决了小雅的别扭。r
“小雅是个好孩子,倪琛,以后你可要好好注意了。你是真正有家的大人了,再过不到十个月还要承担起抚育下一代的责任。行事要留意。”焦老爷子望了一眼小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慈祥的语调充满了郑重威严。r
焦倪琛同样正色道：“爷爷,您的话,我记住了。”r
焦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欣慰,虽然儿子不争气,但孙子是他的骄傲。他看一眼焦母,焦母怔忪地发呆,倒不是因为两人再次对小雅宠爱有加和重视之高。而是因为她想起多年前她初初进入焦家之门时,焦老爷子对焦子甫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是那个男人后来被证明他永远达不到他的承诺。r
她心里恨恨地骂一声粗话：狗~屁!r
如此简单普通的一句话,不过是承担起养家育儿的责任,但做起来真的很难,就像那句“家和万事兴”被人挂在嘴边上,但往往它是人们心中的一个愿望。r
焦母心绪波动,面上一团和气。她也的确是兴奋的,自从昨天得知小雅怀孕,她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是啊,倪琛,你爷爷说的对,家和万事兴。但是——”r
焦倪琛眉梢一挑,妈妈和小雅的关系前所未有的好。焦母后面的话直接代表着她的诚意到底有几分,也代表着她今后很长一段日子对小雅的态度。r
“倪琛。抚育下一代的责任可不是在十个月后,”焦母轻轻捂嘴笑。“我是做母亲的,自然知道胎儿啊,自从有了生命就开始有意识,所以,你的责任从现在开始就要承担起来了。”r
焦倪琛暗地里松口气,眉眼舒展地答是。r
等小雅出来时,就看到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过一会儿时间,除了焦母亲自拎着的汤,还有十几道小菜,搭配几种粥和各式面卷。r
小雅嘴角抽抽,这些菜都是她在家里餐桌上吃过的,一眼就看出是出自焦家厨师之手,且是刚刚做好的,因为从焦家到医院的路程可不近,这些菜若是从家里做好再送过来肯定不新鲜了。r
果然,焦母说：“我准备了些你平常爱吃的,不过,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怕宝宝挑食,让厨师也来了医院,你想起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他。”r
焦母的热情一半来自于小雅救了她一命,一半来自于小雅腹中的胎儿。r
小雅承受了她的好意,笑道：“妈妈,这些就够了,您不用太紧张,宝宝才不到一个月。”她微微皱眉道：“不过,这么劳师动众的,在医院里,会不会不太好？”r
她问的时候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这样就不会给人唐突或者指责的感觉。r
焦母一笑：“不会,你住的这间病房是专给我们家留的,应该说,这家医院是我们出资的,所以,你不用担心。”r
小雅木然地挑动几片青菜,但她右手伤到了,挑得动青菜却夹不起来,又不好意思去拿勺子,正在着急,焦倪琛在焦老爷子兴味的目光下夺了筷子喂她。r
小雅偷偷瞄了眼一脸笑意的焦老爷子和焦母,见他们没有反对焦倪琛服侍她才松口气,张开嘴巴津津有味地吃下去。她昨天中午吃了一顿饭,从下午一直饿到现在,早就饿坏了,如果不是顾及房间里还有其他几人,她恐怕会狼吞虎咽了,至于周围六道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产生孕吐反应的目光,她只好忽略了。r
焦老爷子不忍打扰这温馨一幕,和焦母眼神示意,两人前后脚出去。r
小雅解决掉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提出要出院。焦倪琛却不同意,要让她在医院里多休养两天。r
小雅争不过他,焦倪琛忽悠人的本事再次见长,每次她一提起来,他总能打岔分散她的注意力,只好继续呆在这里。r
“敏敏的事,你是怎么处理的？”小雅觑个焦倪琛说得高兴的空突然开口问道。焦倪琛正在给她讲这家医院的历史,十几年前,这家医院因为经营不善差点倒闭,焦家投入资金救活了它,所以焦家会在这里有专用病房。焦母信佛,几次要退掉房间,但院方从未让人入住过,因此焦家有人生病还是住了进来。怪不得小雅觉得熟悉,原来是因为焦倪琛曾经住过这里。r
焦倪琛略微琢磨了下,征询小雅的意见：“男主外,女主内,小雅,你是我太太,与亲戚间的来往自然是由你来负责。敏敏,也算是家事吧。她伤了你,你说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r
算是家事吧？分明间接承认他对付敏的婚事有企图。r
小雅叹口气道：“当时的情况有点混乱,纠结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其实,说起来是我对敏敏重视不够,没有体谅到她的难处,才会导致后来的事。”r
焦倪琛望着窗外的眸色一冷,又恢复温柔：“怎么,你是想想为敏敏求情？”r
小雅道：“不是求情,只是实事求是罢了。”r
“你不用自责。是我没有告诉你全部,敏敏的身世有些复杂。”焦倪琛眸色复杂难辨,想起敏敏,那个固执的妹妹,外表坚强,其实内心很脆弱。r
他猜到焦母对付敏说了什么话,过去那些年,他一直在避免敏敏与焦母私下相见,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昨天的事,但没想到还是发生了。r
他将付敏的身世全盘托出,焦母并没有绝情到底,有些事比焦母所说的更为肮脏。r
当初,付敏的生母开设酒吧之后,入幕之宾数不胜数,她利用这些人打击报复以前曾瞧不起她的人。其中一”宾”就是付敏的养父。当时付敏已经在付家生活了四年,与付太太相处融洽,付先生偶然认识付敏生母,在她生母的花言巧语之下误惹了不该惹的人。r
付家的生意因此差点一蹶不振,付先生开始对付敏冷淡,付太太不明所以,直到付敏生母的事情成为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之时她才有所发觉,得知那个曾经在很多正房太太面前趾高气扬妖娆娇笑的女人与丈夫有染,追查之下才知正是付敏的生母。r
可那时,付敏已经十四岁了。r
付敏的悲剧从少女时代就开始了,付家鉴于焦家的威势不敢告诉付敏事实。付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r
小雅听完整个故事有些晕晕乎乎的,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r
焦倪琛把玩她的左手,最后与她十指相扣,从沉重中脱离出来,轻松笑道：“小雅,你不要想太多,虽然你听到见到了很多你不愿意看见的事,但是你想想,你周围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比丑陋的事物多,这就够了。”r
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搬离,小雅喘了一大口气：“你倒是想得开。”她想起焦倪琛的成长环境,心里又是一酸,不由得手上使力,握紧了他的手。r
“对了,妈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小雅疑惑地问道。r
“妈妈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当初痛恨那个女人的豪门太太很多,墙倒众人推,她的事迹很快就传开了,后来的那些事是听人说的,没有确实的根据。很少人知道敏敏是她的孩子。”r
怪不得焦母知道得那么清楚。r
无论是焦倪琛还是焦母,都不愿意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但是只要有心人去打听很快就能得出答案。r
不知道得知这件事的付敏会作何感想？)r
关于付敏生母的事,小雅无法改变事实,也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付敏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在此次事件中,焦母是伤害的导火索,她生母才是那颗能让人粉身碎骨的炸弹。r
她有些心疼那个倔强的女孩,昨天付敏心痛地弯下腰捂住心口的画面总是在她面前一幕幕上演,本来对于付敏莽撞的举动而产生的不满消失了不少。r
这顿疼只能白挨了,好在有焦母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作为补偿,最高兴的是这个小天使的到来。r
焦倪琛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承受的痛苦。小雅,你现在是妈妈了,不要因为敏敏而生气伤了孩子行么？”r
“我哪有生她的气？”小雅见他这么说,就知道焦倪琛分明是在乎这个妹妹的,但是他刚才还不愿意自己求情呢,真是个别扭的家伙,“她生母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你为什么不把敏敏送到别的家庭去抚养呢？”r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与敏敏很早就相认了,敏敏对付家已经有了认同感,她从小知道自己与焦家的联系,只当付太太是因为有了孙子才会冷落她,若是让她在那种情况下换个家庭生活,她会难以融入的。敏敏当初在家里不过住了半个月就被送到了付家,她童年的记忆就是付家啊。”r
小雅不禁觉得焦老爷子有些残忍,很明显当初把付敏送走的人并不是焦倪琛,而是焦老爷子,送走就送走了,为什么还要告诉她她不是付家人,而是焦家的血脉？这不是给他们和家人之间创造隔阂么？r
焦倪琛似看透她所想。解释道：“爷爷会这样做是因为送敏敏去付家时,付家已经知道是我们家送过去的,隔阂早就产生了。你想说偷偷放在门外对不对？那不行,他们会被送到孤儿院的。”r
小雅,你太天真了。r
小雅发呆中,若是她看到门口有被人遗弃的孩子恐怕首先想到的是送给警察。然后警察找不到孩子父母。就会把他送到孤儿院。r
这世上的人想法总有或多或少的天真,可在行动上真天真的人却没有多少。r
微微叹息一声,小雅被驳得哑口无言。r
“那敏敏怎么办呢？”r
焦倪琛沉默一会儿反问：“你是不认同我为敏敏择婿么？”r
小雅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焦倪琛,敏敏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和选择。你认为好的。对她而言未必会好。”r
“可是,敏敏很固执,李凯歌曾向我明确表示过。他有喜欢的人。李凯歌可不是什么好人,能这么明白地通知我,已经是仁至义尽。”r
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放心,我不是乱点鸳鸯谱,振烨是个极为开朗且有责任感的人,他父母对他的教养极好,我相信他能照顾好敏敏。”r
小雅却不敢苟同,古振烨与付敏见面次数不多,两人怎么就谈起感情了？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显然他不是对婚姻无所谓,就是想借此与焦家攀上关系。r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r
焦倪琛不急不忙地道：“振烨告诉过我,他在国外留学时假期会去打工,两个暑假期间极为巧合地遇到出国旅行散心的敏敏,两人同为港人,很是谈得来,振烨因此知道了敏敏的心事。可是回国后,敏敏却不记得他了。他在国外留长发,回国工作留短发,衣着、形貌、气质都有了很大改变,敏敏认不出是自然。后来他听说了敏敏的身世,便进入明珠旗下的公司工作。振烨说,他会等敏敏忘记那个人。”r
小雅再次发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狗血更是无处不在。r
焦倪琛因她呆滞的表情而愉悦,两人又商量了会儿,小雅道：“不管怎么说,婚姻是敏敏个人的事,我承认古振烨痴情执着,可是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让敏敏自己选择吧。”r
焦倪琛毫不犹豫地回答：“好,既然女主人发话了,女主人的先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r
以前焦倪琛没有细想过,经过与小雅点点滴滴的相处,他才发现,结婚不是上下嘴皮一碰,两个字了事的,只有真正地相处过才知道合适不合适。那个时间地点相遇的两人可能是最真实的他们,但不是最全面的他们。r
小雅嘴角勾起,回首给他一个长吻,正当焦倪琛情动时,她却坚决地推开他：“孩子还没到一个月呢。而且,我还有伤。”r
焦倪琛顿时眉毛纠结一处,明明知道她在推诿,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r
小雅心中一动,保护孩子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人。r
焦倪琛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照顾完小雅之后,他就约了古振烨长谈,带了一身酒气回来,他眼神明亮,燃烧着自信的光彩,没有半点醉意,仿佛世上最难办的事放到他面前,他也是手到擒来。r
小雅出院的那天看到报纸上付家二小姐解除婚约的消息,古振烨寂寂无名,从头到尾只出现过一次,其他就以“付二小姐的未婚夫”称呼。r
她淡淡一笑,付敏与焦母的事被焦家动用媒体势力掩盖,当日在场认识两人的人并不多,这些人由孙安邦来沟通就够了。r
听到焦倪琛提孙安邦,小雅想起了一个人：“我好久没看到艾丽斯了,她怎么样？”艾丽斯那时候突然离开澳洲,她身边失去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她与珍妮说起时,还颇为惆怅。r
想到这里,她又接着问：“珍妮她侄子杰森的案子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啊？我很想念珍妮。”r
“你一下子想起这么多人,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焦倪琛失笑,谅解孕妇的多愁善感,自问自答地道,“那就按顺序来吧。艾丽斯一直在公司工作,出席我缺席的宴会,本来去年尾牙宴上你应该能见她一面,很不巧,她提前休假回家了。至于珍妮么,美国警察太爱管国际闲事,国内的案子却一拖再拖,杰森的案子不拖个一年半载很难有结果。”r
小雅低呼：“一年半载？那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