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一定有目的的。r
“那你要让他去江南么？!”璇玑不清楚夏侯君曜现在此刻的想法,一时间她也拿不准,不知该怎么说了。r
夏侯君曜摇头,“不能,他的爪子伸到北部还不够,还想趁机伸进南部么？!”和璇玑谈论朝堂上的事,他丝毫都不避讳,即使没关门也会大声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r
不是他作为一个帝王不懂得隐藏,不懂得深沉,而是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不愿她花力气去猜测任何。r
璇玑对他这么直接的话也是惊了一下,这个人是真的完全信任她啊!!r
她思索片刻,也是点头应道,“现在还不是撕开脸皮的时候,那就文武两边都不取舍,你亲自下江南。”r
“第一可以笼络民心,第二对夏侯君辰也是一种反击,你说这样可好？!”她把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案说出来,既要给夏侯君辰留足面子,又要踩着他,也只有这个办法了。r
夏侯君曜眼睛一亮,大手拍到茶几上,“好!很好!!”他怎么没想到呢？r
璇玑见他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自己也高兴。r
“璇玑……”她正要把托盘里的碎瓷片拿到外面去清理时,只听夏侯君曜叫住她。r
“什么？”她端着托盘,站在门口,逆着太阳光转身过来回应。r
“没什么,你倒完就回来,都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不能再累了。”夏侯君曜也从椅子上站起,边说边走到桌前,开始看起奏章。r
柳璇玑看他别扭,也不逼他,抬脚出去清理托盘区了。r
待门口没了呼吸声,夏侯君曜才抬头看去——r
璇玑,其实朕想问,如果有一天朕和他真的撕破了脸皮。r
而你会怎样选择？r
翌日。r
璇玑说话算话,天还没亮就起床来伺候夏侯君曜更衣洗漱。她现在是皇帝的贴身丫鬟,要想在皇宫里平安生存下去就得循规蹈矩,千万不可招了别人的眼,到时惹一身麻烦。r
“这颗纽扣快被你抠下来了。”夏侯君曜站在乾清宫外殿,昨晚他处理南方紧急递上来的折子,把整个灾害的情况了解清楚。璇玑就站在他面前,刚给他套上龙袍,就去扣纽扣。r
可她心里一直想着李晴的事,无奈开了小差。听到男人低沉雄厚的嗓音,她才回神过来。手里动作加快,把龙袍上一排金丝纽扣全部扣好,完了就弯身下去要替他整龙靴里的裤腿。r
夏侯君曜见她脸色不好,他刚才的打趣也无精打采的,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眼睛看向自己,“怎么了？不舒服么？!”r
“没有,只是有件事想和你说。”柳璇玑认真盯着夏侯君曜,昨天想了一晚上还是没能想到去慈宁宫的借口,那么就没机会去打探消息了。李晴在太后手里,她终究是担心地紧。r
如果说要找突破,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暂时应该是最可靠和最实际的了。璇玑一脸为难,继续说,“柳家被灭的那天,你陪我去武陵郡看尸体。后来回宫我再三考虑过,那个躺在柳泰身边的手里拽着佛珠的人不是我娘。”说着,她从袖子里把上次从尸体手里拿来的佛珠递到夏侯君曜面前,“我娘的佛珠我看过,它在最当中有裂缝,而这条是完好无损的。”说着,掰了佛珠的正中央给他看。r
夏侯君曜拿过她手里的佛珠仔细反复看了几遍,末了问她,“你有嫌疑人了？!”柳家灭门的案子他是交给刑部去跟进了,只是过了快半个月,依然没有半点进展。r
璇玑看着他的眼睛,睫毛微颤,一双眸子随即向下,看着他胸口的纽扣,摇头道,“还没有,可是我相信我娘还活着。”把李晴还活着的事告诉他,不过是为接下来的事做铺垫。即使她心里已经可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凶手就是太后,可还是不能说。r
上官水月毕竟还是他的母后,嫡亲的母亲。没理由让他牵扯进这样的事情中。r
“找你娘的事就交给朕,你安心呆着就好。”夏侯君曜看她眉头仍旧是不散的乌云,心里也不舒坦。r
“皇上,上朝时辰到了。”王大海在殿外提醒,璇玑没回答她,挣开他的双手,快速蹲下身,把他的裤脚整理好。r
夏侯君曜也不逼她,随她整着,等整理好了,他出去乾清宫前一秒,转身对里面的人说,“后日出发去江南,你随朕一起去。”r
“……”柳璇玑还没来得及反对,只见他已经消失在拐角。r
她回到桌前,怏怏的整理早上梳洗的东西,心想着等他下朝回来一定得说自己不去江南的事。r
刚才她和夏侯君曜说李晴还活着的事,就是为了避免去江南,这样她留在宫里,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追查李晴的事,否则他在皇宫,她根本不能太大张旗鼓。r
璇玑一直在外殿等夏侯君曜下朝,可天边的日头从正东面移到了东南,还不见他回来,就连跟随的王大海也不见踪影。r
再等了一会儿,墨台里的墨磨的都快溢出来了,她张望门口仍旧不见有人回来。于是索性提了裙摆出去找,生怕事情会出纰漏。r
璇玑穿的是正六品的宫女装,就像夏侯君曜对柳红泪说的那般,一般刚进宫才人贵人这些,真该尊称她一声“姑姑”。况且她现在皇帝唯一的贴身宫女,在皇宫里地位也是极高的。r
“姑姑……你去哪里？”璇玑沿着乾清宫的中心轴一直往前走,她还记得昨天回来的路,准备去太和殿里等夏侯君曜。r
半途却遇见她受伤期间一直在乾清宫里照顾她的宫女,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长的水灵非常,待人也极有礼貌。r
“皇上让我在太和殿外等他下朝,所以我去太和殿。”她随便扯了个谎,总不能说自己等夏侯君曜始终没等到,而自己又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所以就去金銮殿等他吧？r
西凉国律法上明确表示,没有帝王命令,皇宫所有的女子都不得踏进金銮殿半步,就连太后也不能。r
“可是一个时辰前,奴婢就见大人们都出来了,皇上也早早离开金銮殿了。”r
“……可能是传旨的太监没弄错了地方,那我返回去再找找。”被她这一提醒,柳璇玑无奈,只得原路返回。r
早下朝了？r
那为什么她在乾清宫等了那么久,还不见夏侯君曜回去？难道是下朝就去了别处？r
“姑姑,皇上刚才经过奴婢身边时,奴婢听见海公公说太后的头疼病又犯了。所以奴婢猜想皇上可能去了慈宁宫了。”宫女在璇玑背后提醒她。r
慈宁宫。r
璇玑边往回走,边想事情。想她到皇宫也近半月了,太后只来过一次,除了逼夏侯君曜早点给她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没多为难她。还有就是突然把柳红泪接进宫,封了才人这回事。r
原本她还想着上官水月也太沉得住气了,她虽不了解西凉国这位太后,但多少也听过她的事。先皇夏侯宇驾崩的时候,没留下传位诏书,当时夏侯君曜只有十八岁。r
而那时西凉国文武官员的分化已经非常严重,拥有几十万兵马的郁洪武,又在那一年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郁青岚嫁入了慕王府,所以夏侯君辰继承皇位的呼声也是极高的。r
当时的上官水月却能在权利中百转斡旋,最后把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可见她的智谋不一般,而这样的女人,是绝不会容许像她这样的人,来搅乱皇宫的秩序的。r
所以她灭了柳家,试图用夏侯君辰的手除了她。又抓了李晴做了手里的棋子,好让她在不得已的时候妥协屈服。r
“去哪里了？”璇玑刚踏进乾清宫,就听里面的夏侯君曜说话,他刚也是从慈宁宫回来。r
“茅厕。”她答,反正是不能说自己刚从太和殿外回来,为了就是找他说不去江南的事,显得她有多不愿意去似的。r
夏侯君曜眼睛从奏折上挪到门口的人身上,“朕刚从慈宁宫回来,母后头疼病犯了。而太医说是很久没出去散心的缘故,所以这次南巡朕也准备带母后一起去,璇玑你说可好？”r
“……”r
上官水月也去江南？!r
“出去散散心心也是好的。”璇玑边回答边走到桌前,拿起墨台上的砚磨起来,心里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拐了最多的弯。r
第一现在是夏初,像上官水月这样的头疼毛病一般只在冬天转春天的时候才会病发出来。第二皇宫里皇帝去了江南,太后应该是留在皇宫处理后宫事务的,没理由一起同时去江南。r
这次一同南巡的陪同名单她还没见过,不过来来去去想了千百次还是觉得事情很蹊跷,上官水月仿佛就是冲她来的。r
终究是耐不住了么？r
“今天你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出神？”夏侯君曜看砚台里的墨都洒出来了,璇玑的手下面也沾了黑色的一片,被他这一叫,拿着砚柄的手一抖,墨汁顺势蘸到浅色的衣服上,脏了一身。r
“……只是有点累……”心里要想说不去江南的话还是转回了肚里,如果太后也去江南,那么事情就得从长计议了。r
夏侯君曜从龙椅上站起,隔着桌子倾身过来,抬起她沾了墨的手,纳在掌心里。掌心温热,驱走她手腕手指上的冰冷。r
“累了就进去休息一会儿,朕还有奏折没看,一会儿陪你吃午饭。”他命知道面前这个人心里有心事,而且应该还与他有关。可问了两次她不说,那他就没有再问。r
璇玑看他一眼,点头转身往内殿走。r
关门时候,双手碰在门把上,刚才好不容易继续的温暖又变得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