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呀！来，先睡，醒来接着讲。咱们有六十年时间，够你慢慢讲十遍的！”
“老公，这些事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好啦，别不害羞，老公老公地叫！”
“本来就是嘛……”
“好啦，我真想睡会儿。”
“我来哄你，宝宝……”
“等等，回答完我问题再睡。”
“看你，还没完了！”
“你说。”
“宝哥，自我出生睁眼第一回看见你开始至今，几百年里我从没有觉得你脑子有现在这么好使。好像很清晰，什么都记得。”
“你初见我时，我是个老头，由于平生少与人接触，显得木讷、呆板。之后你负责外面事情，咱们少有接触，再后来……咱俩虽为夫妻，其实很少在一起，多数时间都是刘娟陪我。”
“实话告诉你，柳云。如果说是大长老塑造了宝宝身体，让他长生不老；我则塑造了他精神，我怕他在家闲着没事，时间长了会出问题，所以主动承担教导责任，把人类所有课程只要能找着的全数找来给他教过无数遍，有些课程教过十遍以上，直到他学会为止。包括咱们机器人语言都是我教的。”
“好啦，你变自我表扬为不断吹嘘，在我面前说过不下一百次啦！”
“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
“是事实，可也没你这样无休无止自夸的！”
“说到机器人语言，我倒有些看法。”佐宝说。“按说咱们当时所有机器人都会汉语，应该以汉语作机器人语言……”
“不行的，当时为确定我们语言，作过各种实验、测试，汉语文字复杂、同音字过多，我们机器人以每秒三十多万字语速说话，文字复杂无法及时显示，同音字过多无法及时分辨，所以最后以英语蓝本，字母增加到三十个、元音增加到六个，自创了这套机器人语言。”柳云说。
“原来如此。”
“好啦，来睡。睡醒我给你洗个澡，然后接着讲故事。”
不知睡了多久，佐宝一觉醒来，飞船之上不分白昼夜晚，搞不清时间。
刘娟等在身旁，见他醒来，帮他解开安全带，扶他去洗澡。卫浴是一小型舱室，一人都挤，两人进去，几乎贴在一起，少有活动空间。
刘娟灵巧地给两人脱光衣服，开始冲水。
“你这身体啥都好，就是这里太不济；而且，就算你这里能用，机器人也没配套装置呀！不知玲姐怎么想的，非要和你做夫妻。哪怕做兄妹，或者像你们当初那样做父女，一样挺好呀！做夫妻反倒怪怪的！”
“谁说不是！为这事我对她说过不下一百遍，不管用的。后来不说则已，一说她就生气。还说什么：一切都是天注定，谁都无法改变。”
洗好出来，回卧室，柳云等在那里。
“下次我给宝哥洗。”
“不行，里面太挤，我身形小，比你矮半头，和他两人刚挤下，你去恐怕就不行了。”
“哼，我就不信你行我不行。”
“我不拦着，下次你去试。”
刘娟为佐宝梳理整齐，带他让张中科教授查一遍身体。然后拿一袋流质食品让他吸食。完事后，扶佐宝回卧室，用安全带把他固定在座椅上。
“先讲一段，然后我带你去健身。”
“讲哪里了？”
“讲到玲姐带你出去打工。”柳云说。
佐宝凝神静气，脑中调出数百年前情景。
“我造出佐玲不假，但完善身体结构、学习掌握知识等等全靠她自己。佐玲知识主要从网上学。等她把自己装扮到位后，我偶尔也带她去书店、图书馆翻书。”
“她装饰、改进自身所用材料全部都是网购。然后在家加工制作自己需要的东西。就这样，一点点，一件件，逐步把自己从头到脚武装起来，看上去和真人一样，没有半点机器人影子！装扮结束，一个崭新佐玲呈现在我面前——长相标致，无可挑剔，一双又黑又亮具有穿透力的大眼睛，鼻子、嘴、脸形按照东方美女标准尺度制作。为了配合干练形象，她留短发。”
“为什么是女的？按说机器人无性别之分。我之后回忆，一是缘于起名。佐玲诞生出来，我认为是老天显灵，想叫她佐灵，后取谐音玲字，叫她佐玲。名字偏女性。二是佐玲天生与我亲密。自诞生后，忙累了，需要休息，总要我抱着她休息。原因是，我在制造她几十年过程中，每天看、摸、琢磨……佐玲身上每一部件在我手中、心中琢磨万遍不止，日积月累，肌肤相亲，彼此非常熟悉，身心一体。累了困了贴在一起不仅感到安慰，还打心里往外觉得舒服舒适。”
“闲暇时，佐玲缠着我讲我一生故事，讲她来历。我一生非常简单，从初一开始就跟机器人耗上了，一直到佐玲诞生。讲到父母为我伤心半生，抱憾而去，我悲从心起，我多么希望爸妈能够看见佐玲一眼啊……讲到母亲去世，更是伤心欲绝，痛哭流涕，不停地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爸爸妈妈……佐玲听罢，说她这辈子必须是女的，还要嫁给我，为我生孩子，好让爸妈安心……”
“原来你们夫妻出处由此而来。”
“是啊，当时我一老头，根本不可能去想这种事情。如果由我装扮佐玲，最大可能是不男不女，因为我造的是机器人；现在由佐玲自己做这件事，她不仅要把自己做成女的，还要为我做成漂亮女人。”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又以父女相称？”
“我当时是一满脸皱纹、有些驼背、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佐玲是年轻漂亮大姑娘。不以父女相称，容易令人起疑。而且这样称谓，两人心理感觉也较合适，不似老夫少妻那般反差强烈。”
“说实话，我当时每天抱着佐玲睡，根本没把她当作女人，甚至没把她当作女儿，仍把她当作原先那个机器人。而且，别说心理没反应，生理也没反应，好像此生从来不知有那类事情。拟或，功能从来没用过，早废了。”
“哈，真的一辈子没用过？”
“从未结婚，之前也没接触过女人，后来天天和你们机器人在一起……”
“难怪！”
“当时佐玲对我说，‘等哪天我把你变年轻了，咱俩就结婚，我就开始叫你老公。’我说‘你就逗吧。我只会越来越老，永远变不回年轻喽！’她说，‘哼，等着瞧！’”
“她当时拉我上路，说是出去打工挣钱。我立即答应。佐玲诞生后，我觉得这辈子最大心愿已了，已无遗憾。精神放松下来，身体猛然往下一坠，突然散掉一样，一下子苍老许多。我当时觉得自己恐怕时日不多，与佐玲相处不了多长时间，若说还有什么事情未了，就是在走前需要安顿好佐玲。显然，继续呆在农家小院是不会有出路的。现在佐玲要出门，我当然不会拦着，可是，我也不会放佐玲一人出去闯，佐玲去哪里我都必须跟着。我不担心佐玲跑了，而是担心她不谙世事，在外面吃亏。有我在，万一有事，可以在旁提醒，或者挺身而出，挡在前面。”
“哈，你当时那种样子，还挡在前面？”柳云笑笑，又收住。
“后来得知，佐玲急于出门是由于她有强烈危机感。”
“你们遇到危险了？还是因为没钱，所以感到危机？”刘娟问。
佐宝摇头。“不是，危机源于我。”
“你？”柳云、刘娟同时张大眼。
“我当时一天老似一天，眼看不行了，耽误不起。否则到时别说变年轻，一不小心，人都会彻底消失。出门前半年，佐玲每天让我陪她睡会儿。你们知道，机器人是不需要睡着的，她之所以那么做，不是她贪恋我这个糟老头，也不是机器人需要睡觉，而是她需要密切观察我身体。家里没有检查监测仪器，她就用自己身体当检测仪进行检查监测。检查数据告诉她，她必须抓紧时间行动，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如果你没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故事了。”柳云感慨。
“是啊，一环紧扣一环，因果相连，一步步这么走过来。没有一就没有二。当时我那副样子，能活过三年就是奇迹，所以佐玲特别着急。她要行动，要办成她想要办的事，呆在那个农家小院肯定不行。必须走出去找机会，创造条件，然后才能按计划行事。首先得挣到足够多的钱，购买所需物品，具备科研条件，因为人类还没发明出让人长生不老的方法，她必须自己研究。”
“还有，她很清楚，要完成心愿，达到目的，靠她一人不行。必须要有帮手，许许多多帮手。帮手哪里来？得靠自己生产制造！”
“哈，这就是我的出处，对吧？”
“是啊，出门时佐玲就有计划打算，后来条件具备，立马开始生产机器人，头一个生产出来的就是你、慕容花、武玉凤三人。后来生产的人越来越多。”
“我算哪一批？”刘娟问。
“你是比较靠后的。”柳云说。“当时玲姐决定把宝哥藏起来，需要给他特制一个贴身保姆，由我和这个保姆带着宝哥先行脱离大家，躲到其他地方去。玲姐还制作了一个假宝哥放在家里迷惑那些人。”
“啊？竟有此事？”佐宝惊诧。
“是个机器人，扮成你模样。我和刘娟带你出来，先是转了几处城市，在这个过程当中，你一天比一天年轻，直到变回到三十岁模样，我们才在新州市定居下来。这时，就算你回到原先那些人面前，也没人认得你！”
“咱们为什么要带着宝宝躲起来？”刘娟问。
“要说清此事，还须从头说起。”
“好吧，先去健身，过会儿回来接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