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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主席御宝的前世今生


  余世杰的生意观和何家全迥然不同。

  他认为做生意无非是低价进,高价出,关键是一个“卖”字。

  生意场上,余世杰从不讲章法。只要能赚钱,他什么生意都做。

  何家全曾亲眼目睹了余老板如何一步步陷入到一桩“大买卖”中,不能自拔。

  余世杰虽不是出自书香门第,但却是鹿港小有名气的秀才,从小自我磨炼写得一手好字。他先学柳公权,后学颜真卿。

  字如其人。

  余世杰在龙口公社做文书时,一手楷体字写得中规中矩,字形饱满、圆润,俊秀优雅,由他誊抄的文牍从不用打印,盖上公章,便可当公函下发。

  随着在商场上的成功,余世杰的字逐渐出神入化,日见潇洒,如行云流水自成一格,雄健的笔锋透露出一股霸气。

  余世杰是个书法迷,也是个风雅的儒商,他的鹿港大酒店搜罗了很多书画大家的墨宝名画。

  但他绝不是个收藏家。

  收藏家的占有欲很强,一旦寻觅到爱物便藏诸密室,再也不肯撒手,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独自把玩,轻易不肯示人;收藏家只进不出,一生潦倒,藏品往往在身后被不肖子孙散失殆尽。

  余世杰并没有走火入魔。

  他是以投资者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艺术品,把收藏这些书画当成一桩生意来做,买进卖出赚得满堂彩。

  首届中国书画珍品拍卖会在广州举行预展之际,余世杰带何家全去观摩,他想让何家全开阔一下眼界,见识一下自己的文韬武略。

  预展在白天鹅宾馆举行,大厅富丽堂皇。

  余世杰伫立在一幅毛泽东主席书法真迹前,久久不愿离去。

  这是一九四九年毛主席写给柳亚子先生的一封书信原件,当时,柳亚子应周恩来总理之邀从香港北上北京参加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共商国是。

  建国之初,百废待兴,会期漫长。

  作为文人雅士的柳亚子寓居北京,门前冷落。苦闷之余,他给当年自己的晚辈和学生毛润之写信倾诉烦恼,并附诗一首,诗中有欣羡严子陵归隐富春江独钓一江水之意。

  毛主席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立即给柳亚子老人回信。并在信上也附诗一首七律《和柳亚子先生》:

  饮茶粤海未能忘,

  索句渝州叶正黄。

  三十一年还旧国,

  落花时节读华章

  诗的后半阙,毛主席风趣地开导柳亚子:

  牢骚太盛防肠断

  风物长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浅,

  观鱼胜过富春江。

  信是用毛笔写在印有中央人民政府字样的八行公文笺上,疏密有致。

  毛泽东雄才大略,其字飘逸如神,体现了大国之君的风采。

  在今人书法家中,余世杰最欣赏的就是毛泽东的字,他的字师法怀素的狂草,自成一格,有着独特的魅力。形神兼美,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人称“毛体”,是书法王国中的瑰宝。

  毛泽东给柳亚子这封信不仅是一件完美的书法作品,还是一件凝聚着一代伟人博大胸怀和时代精神又与广东有关的珍贵文物。

  广东是毛泽东的发祥地之一。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毛泽东在广州举办农民运动讲习所,曾得到过柳亚子老先生的慷慨相助,所以诗中有言“二十年前叶正黄,饮茶粤海未能忘”。

  这封信在“文革”中从柳府流失,后被人携带出境。

  余世杰看得出了神,他很想亲手摩挲一下一代伟人留下的墨宝。但展品是放在玻璃柜里的,只能雾里看花。

  “小姐,可不可以打开橱窗,让我近距离观摩一下真迹。”

  余世杰对陪同解说的展厅公关经理提出了要求。

  “对不起,先生,现在不行,这份书信是这次预展的珍品,您如果有兴趣、也有实力的话,可以在拍卖时把它拿下来,到时候专属于您个人了,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公关经理是个十分漂亮小姐,也许是在白天鹅这种地方大富豪见多了,显得十分倨傲。

  被人轻慢,余世杰感到十分恼怒,但他还是压住了火气。

  “珍品?这封信底价不会有一百万吧?”

  余世杰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肯定不会,卖主没有那么心厚。”

  她差点想说心黑。

  看来,这位冷艳的公关小姐还是初出茅庐,余世杰一用激将法,她居然泄露了天机。

  余世杰微微一笑:“那好,你权当做个游戏,这件拍品由我出资,请你做我的全权代表,如果在一百万以下,你把这封书信买下来。我担保你转手就会卖到一百万。所赚的差价,我们二一添作五,平分。”

  公关小姐显出疑惑的神情,忽闪着一双丹凤眼,她以为遇到了一个爱讲大话的豪客。

  “怎么,你不相信?那好,如果我给你机会,让你做个画廊老板,你也不想多赚钱吗?”

  公关小姐被这位老板的豪气镇住了,她默默陪着余世杰和何家全看完了所有的展品,没有再说一句话。

  当余世杰和何家全走出展厅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了,悄悄拉了拉何家全的衣袖,轻声问:“这位先生刚才不是在开玩笑吧?”

  听了余世杰的话,公关小姐的内心一直在激烈地斗争着,她知道这份拍品目前的行价,如果这位老板说得是真的,那么意味着她转手能赚二十万以上,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

  “我们老板说一不二,他是个牙齿当金使的人。”

  尽管何家全不知道余世杰心里怎么想,但他知道余老板不是一个轻易开玩笑的人。

  “先生可以留一张你的名片给我吗?”

  公关小姐前倨而后恭。

  她出掌位于鹿港大酒店的天婵画廊那是后话。

  “您是余老板吧,久仰久仰。”

  余世杰和何家全一走出展厅就被一位满脸堆笑的人迎住了。

  来人自称叫陈少雄,是广东正日拍卖行的老总。

  “我有一份他老人家的书法真迹,是条幅,不知余老板感不感兴趣。”

  “噢,是什么内容?”

  “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谈。”

  “好,请吧。”

  三人来到二楼的西餐厅临窗而坐,窗外就是珠江。陈少雄点了咖啡,何家全要喝龙井茶,但这里只有英国立顿红茶,便只好和余老板一样要了一瓶法国依云矿泉水。

  陈少雄一边慢慢搅着杯中的咖啡一边侃侃而谈:“他老人家的字独成一格,人称毛体,有很高的欣赏价值,我就不用多说了。近年来,人们发现毛主席的字还有很高的收藏价值,而且升值很快。字以人贵,末代皇帝溥仪的字都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因为沾了点皇气;毛是开国之君,真命天子,他的字在古代那就是圣旨,与爱新觉罗氏之作不可同日而语。可主席的手书流落民间很少,而且大都已被证明是赝品,原因是毛的所有手迹都要由中央档案馆存档。“文革”前,田家英担任毛主席的秘书,凡是毛写的亲笔信,都由田家英抄一份发出,原件存档。田家英模仿毛的信已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很少有人能分辨出来。很多党外人士收到的毛的亲笔信大都是田家英所写。还有一个人可以模仿毛的笔迹,那就是江青,现存于世的至少有一幅可以认定是江青的手笔,那就是毛主席的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物以稀为贵,真正毛的手迹能流传于世的少之又少,每一幅都价值不菲。

  我这里有一幅毛主席的真迹,是罕见的一幅写在宣纸上的书法《清平乐·六盘山》。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六盘山在宁夏南部,一九三五年十月红军途中翻越此山。

  这首诗就是毛主席当时所做。

  解放后,宁夏省政府在六盘山修建红军长征纪念碑,要镌刻此诗,由当时的宁夏省委书记趁到北京开会的机会,亲自向毛主席当面索要墨宝,毛主席非常重视,写了好几幅,挑了一幅最满意的交给他带回银川。当年不像现在有复印机,要刻字必须由石工拿着墨稿画线放大。字刻好了,主席的手迹也不见了。为此追查了很久,公安部门都介入了,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被山风吹走了。

  这事曾报到主席那里,他老人家满不在乎:“不就是一幅字嘛,又不是钱,有什么好查的。”

  四十年后,这幅字又冒了出来。现在这幅字可值大钱了。

  当年暗地里藏起这幅字的是六盘山石雕组的一个雕刻工,如今他已经作古,字现在传到了他的子孙手里。但很多当事人还在,对于丢字的事,大家记忆犹新。这幅字由于来路不正,不敢拿出来公开拍卖,只能做场外交易。

  “我知道你是书法鉴赏家,对主席的字尤其有研究,冒昧打扰,不知余老板对我所说的感不感兴趣。”

  余世杰的胃口被吊了起来。

  “什么时候看货?”

  “明天!”

  陈少雄欲擒故纵。

  当晚,余世杰和何家全就住在白天鹅宾馆,没有回鹿港。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到正日拍卖行去看字。

  主席的字遒劲有力、气魄宏伟,感染力很强。

  余世杰一看就爱不释手。

  他知道“不到长城非好汉”已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在长城最顶端的石碑上就镌刻着毛主席这句名言。这幅《六盘山》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要多少钱?”

  “二百万。”

  陈少雄尽量搂着,没有往上加价。

  “好,这幅《六盘山》我买了。”

  回到鹿港,余世杰把这幅《六盘山》找人带到香港,转手就卖了四百万。一进一出净赚了二百万。

  余老板兴致大增,他的天婵画廊也如期开张了,那位在白天鹅遇到的公关小姐成了画廊的经理。

  余老板果真是一诺千金。

  余世杰很是得意:“无论任何人,只要按我说的好好干,都可以发财。”

  他似乎有点石成金的神通。但这一切却让何家全的心里很不平衡。他感到自己在余老板的心目中,和一个公关小姐没有多大差别,之所以成功,全赖余老板所赐。

  毛主席致柳亚子先生那封信后来果真在天讯画廊卖出了大价钱,余老板一夜之间造就了一个富姐。

  近年来,有关毛主席和“文革”的文物价格一路蹿升,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让人不堪回首,可“文革”的文物都奇货可居,一套景德镇主席用磁卖了上千万元;一幅油画《毛主席去安源》卖了一千五百万。

  安源煤矿大罢工,本来是***的杰作,在“文革”中却安插到了伟大领袖头上,据说他老人家还专门在中南海调看了这幅画,对这幅表现自己开创中国工人运动先河的掠美之作,主席非常欣赏。

  肖像画家有一条经验之谈:要想让被画者满意,必须美化之,越美越好,越不像越好。

  类似的还有《井冈山会师》,本来是毛泽东和朱德会师,却被篡改为毛主席和林彪会师。

  有一个当代民间故事说:“文革”中朱老总驱车驶过长安街,看到了改版的《井冈山会师》的大幅壁画,疑惑不解问秘书:“我有那么矮吗?”

  秘书只好回答:“这是为了突出伟大领袖。”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文革”的文物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它所传达的历史信息是深厚而独特的。

  而毛泽东曾是新中国的精神支柱。有关他的一切自然成了稀世珍宝。

  一条大鱼终于游向了余世杰。

  这次是毛主席的手书长卷《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

  看红装素裹,

  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

  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

  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成吉思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这首词是毛泽东青年时期所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气概非凡。一九四五年赴重庆谈判时,毛主席奋笔疾书,抄来送给当时上门索字的柳亚子,并由《新民报》首次发表。”

  此词一出,舆论大哗,大家纷纷惊叹毛泽东有王者之气,蒋家王朝的气数尽了。

  气得蒋介石急令国统区所有的御用文人每人都来填一首《沁园春》的词,结果没有一个人能超越毛泽东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

  《沁园春·雪》是毛主席唯一的一幅有题头有落款的手迹。

  至于来路则更加扑朔迷离。

  余老板早就陷入到对主席书法的迷恋之中,买卖《六盘山》的成功更是让他信心百倍,这生意大有赚头。

  陈少雄为《沁园春·雪》开价五百万,余世杰眼眨都没眨,便付了款。

  《沁园春·雪》成了天婵画廊的镇店之宝。

  一年以后,何家全陪新华社一位副社长参观天讯,下榻在鹿港大酒店。

  这位副社长很惊诧在天讯画廊看到毛主席的《沁园春·雪》。

  他向何家全讲述了《沁园春·雪》的典故:一九四五年,毛主席在重庆应柳亚子之约,抄写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毛主席诗《和柳亚子先生》中的“索句渝州叶正黄”,指的就是这段史实,渝州即重庆。《沁园春·雪》的手稿由时任《新民报》总编辑的赵超构交给了郭沫若,郭沫若托付给重庆《新华日报》。建国后,《沁园春·雪》的手稿一直妥为保管在新华社总社的保险箱里,遇有重大庆典,偶尔会拿出来展示。

  天婵画廊这幅《沁园春·雪》肯定是赝品。

  余老板悔之晚矣。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从公关小姐到陈少雄,都是串通好了的。

  《六盘山》低价出手不过是一个香饵。都是为了套住余老板这五百万元。

  英雄难过美人关,商人总被暴利引。

  这是余世杰在经商过程中遭遇的一次刻骨铭心的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