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秦淮河水暗自涌动,谢家大门自那日后一直都是关闭的。风里送来一阵药香,听说爹一病不起,在床上一直呼喊对不起先祖。r
我咬着荔枝,冷冷地挤出一丝笑,丢出手中的荔枝壳,那团红色的果壳落进河中,轻轻摇晃,像极了一颗心。我抓起满桌的荔枝壳丢进水中,红红的,散在水中,像无数颗飘荡无寄的心。r
“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我喃喃低语。河心波动的荔枝壳轻轻一晃就被推到远方,消失在尽头。r
“夫人,启程了。”丫鬟来扶我,我回首最后一次看着谢家的大门,大门开了,娘从门中走了出来,对我笑,“记住,只有权利,才是最至高无上的。”r
娘,为什么我获得了权利,却觉得那么累,那么冷。r
塞外的风沙,一路呛着咽喉,令人窒息。r
江南的花柳,灰瓦白墙早已是前生的旧梦。r
一路颠簸,人已散了架,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r
我迷蒙的躺在马车内,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所有人的影子都在我眼前打架,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灼眼的光芒和无尽的黑暗。r
黄泉路。r
我脑子里最后出现的三个字。r
朦胧中,只觉得无比温暖,从未有过的舒适和安心。r
让人舍不得睁开眼,怕只是梦一场。r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拿毛巾敷在额上,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眼。r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见我醒来,点点头,对丫鬟说,“夫人醒了。”r
我这才发现我躺在他的腿上,慌忙想坐起身来,无奈全身无力,他见状,轻轻扶着我的头放到枕头上,向我行礼道:“在下郑少鹰,奉萧刺史之命为夫人诊治。”r
我虚脱的点头,打量他一番,只见他峨冠博带,敦厚平实,让人觉得安心。r
郑少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他让人给我的车子铺满了厚绒缎减震,购置了吃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生平第一次被人照顾的如此细致妥帖。r
每天他都会定时来问候,看我好些了没有。r
我慢慢和他聊了许多,他告诉我,他是豫章郡人,因为战乱跑了出来,恰巧遇见了我们,就投奔了我们。r
他是望族之后,家学深厚,空闲时分和我谈及诗书,倒比西席讲解的更透。我把那些在谢家搜来的书籍给他,他不甚欢喜,认真参阅后,和我讨论辩解。r
那条崎岖的官道就在这一日日中缩短,到了凉州。r
凉州。r
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一座城。r
我站在城楼望下看,他雄伟壮阔,延绵的祁连山和金色的沙漠,一切与江南完全不同。突然觉得一阵慌乱,我将会成为这个城池的主人,而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r
郑少鹰扶住我,对我温和地笑道:“夫人不必担忧,有我呢。”r
阳光下,他温暖的笑容如淅沥的江南春雨飘进心里,一点点温润着心底干涸的湖。r
萧统很兴奋,凉州如此富庶,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他兴奋地看着账目,嘴里念念不停的计算。从未见他如此兴奋过,我一直都不懂,他为何如此贪财。r
我叹了口气,对他道:“别算了,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样干。”r
萧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r
我走到他面前,抽出他手中的账本,对他道:“凉州不是你的私人的银库,想怎么拿就怎么拿!凉州之富,在于生息,不是苛捐杂税,你想的那些法子只用不了几年,届时凉州凋敝,商人远走,你再想要钱,也没处可要了!”r
萧统站起来,狠狠对我说道:“到底是谁是凉州刺史?”r
我冷冷一笑,“只怕刺史大人这名头挂不过三个月。”r
“谢喜梦,你不要看不起老子!你有本事怎么不自己来当这个刺史?”萧统怪笑一声,面目狰狞,“你不过就是个女人!”r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再次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是你的夫君。r
我只是谢夫人,不是萧夫人。r
不过月余,凉州境内富商巨贾扬言买凶杀人,萧统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了自己的慌乱。r
他讪讪地对我说道,“夫人,你看现在怎么办?”r
我端起手边的茶,“刺史大人英明神武,还需要问我这个女人吗?”r
“夫人,”他在桌上取了一块我喜欢的水晶糕,送到我嘴边,“我不是说过,此生都听夫人的安排的吗?”r
他笑得谄媚,像条狗,让我觉得愉快又恶心。r
我接过那块水晶糕,对他道:“请郑少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