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走了多久,伤还未大愈,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从绿洲走到这里,水囊里面的水早已经喝完,他的双唇干裂发白,脸色很差,有气无力,眼睛半闭,手里撑着一根干树枝,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去,已经丝毫没有了翩翩公子的样子。r
心头一酸,赶紧下马喂他喝水。仔细检查伤口,幸好只是脱了水而已,伤口没有崩开,真是万幸。r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有些恍惚:“青漪?”r
“真的是你,”他突然一把抱紧我,“太好了,你没事。”r
瞬间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世界突然在瞬间崩塌,眼前飞速的闪过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我不是皇上的美人,他不是公子少卿。我们只是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在这片荒蛮的大漠中庆幸着彼此的存在,这世间只有我们,才是彼此依靠。与子相依,与子相靠。r
他告诉我,那天见我许久没有回来,他担心我出了什么事情,就爬起来,装了点水步行去阳关。因为伤口没有完全痊愈,所以行动迟缓,拄着个树枝往阳关走,路上还遇见了风沙,差点迷路,幸亏是夜晚,天狼星在天空上,总算没有走错方向。天大亮时,水喝没了,幸好能遇见,真好,一定是上天垂怜。他很高兴,紧紧抱着我,不肯放手。r
把他靠坐在骆驼上,他总算好多了,我这才看见他脚上的鞋子全破了,一脚都是血泡,撕下衣袖包起他的双脚,突然很想落泪。很多年,都没有再流过落泪了,原以为这世间不会再有人,再有事会让我落泪。r
于阗商人对我们很照顾,他给了我们足够的食物和清水,还有两头骆驼,我们跟着商队慢慢地往敦煌方向前进。r
少卿的伤一日日好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少卿很高兴,他用攒了几天的草茎给我做了个遮阳的帽子,怕我晒伤,每日喝的水也尽量减少,力图能省出一点水给我洗脸。夜晚休息的时候,他会坐在离我不远的火堆边,低低地吹埙,伴我入梦。r
没有权势,没有其他人,不是公子,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子,竭尽所能为我做更多,让我舒服一些。我们前所未有的平等。r
一日在路上,遇见一个借经的僧侣,他十分虔诚,走几步便低头叩拜一番。商队的领队让他加入我们一起行走,他告诉我们,他行了一千多里路,借到了佛经,如今快要回到了敦煌。r
商队的领队很虔诚,请人讲佛法。僧人笑言,佛法无边,不可妄谈,这今生的路,修的是来世的福。领队问是否可以捐些功德,也是修了今生。那僧人笑道,有向善之心,即是有善行,会结善果。r
“那位大师,我们身无分文,可为佛祖歌舞一曲,也算功德吗?”我问他,r
“那自然也是,天庭所在之处,仙乐飘飘,岂能无歌舞。”僧人回我。r
心领神会,便站起身来,拈指微笑,如佛法,如大极乐,宝相深严,是人间的神,是极乐世界的佛,是踏空而舞的飞天,又似引诱人犯罪的罗刹修罗。一念之间而已,向善或是向恶。r
舞毕,僧人看着我,叹了口气,“你既是神,又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