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人（七）
“五行八卦，开。”
男子衣袍无风自动，他手掌内隐约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光点，这个光点越发明显，慢慢的染上一层赤红之色，最终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阵，小阵悬浮在男子手中，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上面跳跃的火苗。
火阵一出，周围的温度直线上升，仿佛空气都将被灼烧。
火红的枫叶自燃成一团团的火团从树上掉下，被风卷到很远的地方。
“这次你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了。”男子脚踏虚空，强大的风浪迎面而来。
“那我可不客气了！”女子剑步飞起，紫黑色的火焰包裹着剑身。她迎着那炽热的火焰举起白刃，庞大的剑气像是瀑布一般飞涌而出，最终和那红光碰撞，最终只看到天空之处两个飞快的身影相互碰撞，双方来回交战几十个回合。
血红色的枫叶摇曳着，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最终两人双双落地，男子擦了擦嘴角，凝出一丝笑意：有破绽！瞬间他一个疾步闪到女子旁边，手掌直接出凝出一把绿色的匕首，他闪现般来到女子身后，仅全力刺向女子。
女子眸子一缩，本能反应的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嘴角勾起，阴谋得逞的笑了笑：“你上当了！”
说罢，男子手腕处绿色的灵气直接变成一根根细丝像刺一样刺入了女子的各条经脉。
“什么？！”女子惊愕，可她已经来不及逃跑，紫黑色的灵气瞬间灰飞烟灭，全身上下使不上半点灵气。
她自嘲一笑，清淡如同流水的眸子静静看着后者：“我没想到你居然学会了以气化物。”
“我可是个半仙人。”男子收回丝线，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你的实力很强。”
女子干笑两声，深邃的眼眸像洞察一切的老者：“你也不弱。”
“啊，”男子缕了缕发丝，付之一笑，“我叫九天，是个半仙人。”
“陈忆桐。”说罢，陈忆桐再次爆发出剑气，准备一战。
知道后者打的什么主意，九天光速般封住了陈忆桐的穴位：“你的经脉被我封住了，你强行运气你不想活了吗！”
陈忆桐讽刺一笑：“少来这一套，你们半仙人无非是想要我们这些妖的灵魂与修为，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九天听闻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你这个妖怪太逗了！谁告诉你的半仙人都是这么狗血没人性的？”
陈忆桐一愣，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于九天的话她并非没有完全否定。她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实力，也没有往日半仙人的那种贪婪。陈忆桐皱了皱眉，如果说后者真的是想杀她，那么刚才的打斗之中她不可能漏斗百出，就算是无意的，那么刚才那一击应该让她必死无疑，干嘛还这么大费周折。
她打量了九天好一会才缓缓道：“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九天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那你为何不收了我？”陈忆桐满脸平静，其实她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就算不能带他下地狱，那也足够让他修为受损。
九天停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收你的话恐怕你老爹第一个不愿意吧，即使你十一只妖。”
语罢，两个人四目相对，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出手的那一刻。
最终九天叹了一口气，他眯了眯眼：“没想到你倒是真诚，说到底，你希望自己是一只妖吗。”
听闻，陈忆桐身体明显僵持了一下，她诧异的看着九天，内心之处不知道在翻腾着什么，只觉得特别的堵塞，像是一个泉涌硬生生的堵住了泉眼一般。这个问题陈忆桐自己也没有想过，自己修行千年为了什么也没有想过，她只记得陈逸这个人，让他几十年都无法王杰的凡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想我们现在应该是同事了吧。”九天摸索着破旧的衣服，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话说你们不是一切随缘吗，”陈忆桐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九天，“能忍住诱惑成了仙人倒也是有几分能耐。”
“随缘？你当我们半仙人是得道高僧？”九天嗤笑，“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可恨吗。没错，就是我们半仙人，最残忍的就是半仙人吧，世界上最应该先铲除的就是他们。他们能忍受千年的孤单，遇到帮助自己的人还不能报恩，只能把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死后帮他们超度，当我们想放弃时千千万万个不可以回荡在脑海之中，它像是白蚁一般啃噬着我的神经，这种钻痛感我永远不可能放弃。最可恨的是我们渡仙劫，前提还是杀害自己的同伴，你知道我这种感受吗？！看着自己的同伴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你们应该躲的我远远的……当我做成半仙人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适应了万年的孤独与寂寞。”
九天说完这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眸子之中清淡的像是一汪清水一般，这大概就是万年妖所能达到的境界，那种置身事外的强大心理。
“所以说，你应该庆幸你待在你老爹身边这么久，你所受到的痛苦，哪能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我说的是吧，九尾猫妖。”
天空之上繁星点点，稀疏的月光照在陈忆桐半边脸上，显得她憔悴又无助。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对我说的这些只是单纯的想让我离开陈逸，那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少做些无用功。”
九天见状，他挥了挥手，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是一个半仙人，遇妖不收我可是会遭天谴的。但是你放心就是，我并非那种没良心的。九尾猫妖，论能力我是在你之上，更何况我还有这个。”说着，九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面的戒指发出微弱的光芒。陈忆桐眸子微微一缩，那就是传说中的妖戒？！无形的灵魂攻击就像是刺一般狠狠地扎进了陈忆桐的脑海中，她忍住撕裂般的疼痛强迫自己睁眼去看清楚那一枚戒指，可是九天早就收回去了。
“我知道强行对你掠夺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要和你谈一下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陈忆桐半信半疑问道。
“我让你做人。”九天道。
“让我做人？我现在难道不是人吗？凭什么非得废我一身修为再让我做人。”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想过这样一件事吗。九尾猫妖，你杀害了几个半仙人你比我清楚，我可不敢保证下次来的半仙人比我善解人意。”晚风吹动着九天的发丝，他的眸子很清澈，像是小溪流水一般，他总是让人安心，像是春风一般舒服，给人一种无条件相信他的感觉。他和前几年来的人不一样，他们的眼眸布满了浑浊，即将迷失本心。看来这个仙劫，可不是收几个妖魂就能通过的呢。
陈忆桐有些混乱，九天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在这几年中确实有半仙人，不过都被她解决掉了而已，如果一直这样，天上的人早晚都得发现，万一让九天说对了，下次来的半仙人更加的厉害，那么自己丧失的可不只是修为这么简单。
陈忆桐摊了摊手：“可是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让我问你相信你。”
九天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像是在触碰天空，又像是在抚摸星空：“我可以立誓。”
说罢，九天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忆桐，他缓缓的伸出手，做立誓姿势：“半仙人九天对苍天发誓，如果违背了答应九尾猫妖条件，那么我就被天罚赐死，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九天笑了笑：“如何。”
陈忆桐不语，她望着远处陈府的方向，轻轻勾了勾脸上的发丝，从遇到陈逸的那天开始，才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吧。
……
“你们快来看啊！这里有一只猫哎！”
“哇，好漂亮啊……”
“一定会卖很多钱吧……”
那年我误入一个渡劫的同伴周围，结果我和它一起经历了一次雷劫，不凑巧的是它成功羽化而登仙，而我却因为道行太浅的缘故身负重伤，我费劲好大力气才逃离了雷区，最后伤其六魄无法成型。
当时我虚弱无比，基本的反抗能力都没有了，在我觉得我快要死掉的时候，他如同一束光一样，给了我微乎其微的希望。
“你们别碰它！”
“哎呦这是谁啊……陈家的少爷？”
“有钱有势了不起啊……”
“算了算了认栽吧，人家练过，咱惹不起……”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这个男孩的家里，他是一个少爷，有钱有势，可是我觉得他并不快乐。
人类的情绪并非我们妖能猜懂的，但是却知道这个孩子是真正的善良，来自灵魂深处的善良。
我是一只妖，我没有能力去了解所有的人类，但是我这一辈子只了解这一个人，就够了。
在他的照顾下我开始好起来，他几乎每天费劲力气去逗我，可是看到我毫不在意的表情他总是很失落。
我逐渐的习惯有他的日子，我也开始慢慢的接触他，我伤口好的日子也慢慢的到来。
……
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快，当我痊愈的时候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
那一天来的非常快，我几乎还没有做好准备，说实话我不想离开他，在说句真话，我还是希望有一场雷劫，不仅劈掉我的六魄，再劈掉我的七魂。
可是我要成仙，成为半仙人，成为仙人是我们九尾猫妖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我不能丢祖先的脸。那天夜里，我离开了。
我不知道那个男孩有没有为我着急，有没有伤心，但是他再难过再伤心，我已经看不到了吧。
我回到我的地方修行，想忘这个男孩，还有他带给我的回忆，我可以删除这些回忆去好好修炼，但是我没有。
我认为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快乐。
我不舍的。
过了几十年，我仍然没有忘记那个男孩，而我的同龄人早已经成为了半仙人。那时候我就默默决定，我再去看一眼男孩，看他最后一眼我就删除记忆，扰乱我修行的记忆。
当我再去看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他已经有了孩子。
而且凑巧的是，有一个人还带着他的孩子往树林跑去，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不安，我本能反应的跟了过去却发现女孩已经归天。
不是我不帮，是我无能为力。
我只是一个妖，并不能改变人的生命。
生命不是谁能把握的，它无影无形且只存在于你的手中。
女孩死后我迷茫了，那个人一定会很伤心吧，就在那时，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代替他，守在他身边。
……
陈忆桐叹了一口气，她笑了笑。
这辈子最不该遇到的就是陈逸，而最不让我后悔的就是遇到了陈逸，如果有来生，我还会做你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