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间真的有神吗?
世人敬畏着神,恐惧着神,可没有人知道,神恣意主宰着世间万物的命运。
在这个世界,神统治的第三十三个阶世,世代奉行等级体制。神创造了寰宇,寰宇中诞生了若干世界,称作“阶世”,阶世里孕育无数生灵。
虫子吃掉蚂蚁,鸟禽吃掉虫子,鼠毒死鸟禽,猫抓住鼠,虎吃掉猫,人杀死老虎,王统治着人,然后神主宰一切。然而肉弱强食并非真正维持宇宙运行的唯一准则,总会有那么一些超出命理的存在。
第三十三阶世有个天子国,天子国内等级制度分明,王统治贵族,贵族享受着官僚的进贡,官员打压百姓,百姓当中也有被称作“不可接触的贱种”。无论他们的等级高低,皆以欺辱这些人为乐。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处在这些权利斗争之外,王权也无法介入,但是这类人等级并不高,却享受着至高的特权,这就是“世家”。
百年世家“周家”几百年来独占这天子国西南一隅,时至今日在世家中地位居高不下。像这种有着几百年底蕴的大家族也遵循这严明的等级制度,家主之下,嫡子的地位足以掌控家中的一切,次子其他子女也享受至高特权,但并非所有子女都有着高贵的身份。比如我们的主人公周易。
周易也算是嫡子啦,可是在府中地位低下,如同府中的下人。不过幸亏是在周府内,在他父亲周家家主周天庇护之下,虽时常受到其他小辈甚至下人的打骂欺辱,但终究活的还是被当作一个人一样来看待。这一切归功于他有一个世家家主的父亲,或许终究是不忍心他与那个人的孩子流落在外如同敖犬一般被看待,周易没有被赶出周府,而府外的人因为周家是世家的原因也不做阻拦。可还是改变不了他令人鄙夷的“逆生子”的身份。
天子国的等级制度严格的令人发指,在天子国男子婚娶的对象必须要平等或低于本人所在氏族的阶层,如果女方的身份比男方要高贵,哪怕一点点。这样的婚姻是不会被祝福的,这在天子国被称之为“逆婚”,而“逆婚”的命运往往是会被活活拆散作罢。
周天与周易母亲的婚姻就属于逆婚。世家虽然不受任何势力的束缚,奈何并比不上王室贵族,当周天遇上尊贵的王女,这段缘分的命运也抵不过众口铄金与王室的阻拦。
因为逆婚而诞下的后代,无论父族母族有多高贵,哪怕母亲是王女,哪怕外公是圣上,只要是逆婚的产物,都会被冠以“逆生子”的称号,被贬为“不可接触的贱种”,人人可欺。
这就是“逆婚”的代价,“逆婚”在天子国象征着叛逆,而叛逆终归会受到审判。
只是世家毕竟不受王权的约束,周易最终只是被剥去嫡子的身份与府里的下人们过着一般的生活。
周易的伤口又开始痛了,无数的嘲笑声从四周响起,然后被人死死地拉住破旧的衣衫,若干拳头卷起的风声划过耳畔,然后下一刻整个人被击飞倒地。只不过几个瞬间身上的旧伤被换成新伤,那刺骨的疼痛与不可遏止的愤怒也加深了几分。
周易幻想过当他们骂声渐起的时候,操起家伙呼在其中几个人的脸上,之后被那些人抓起脖颈一口气将自己打到不能动弹,那样起码还可以证明自己是个人,是作为一个人而被打倒,而不是因为懦弱。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本该亲如手足的兄弟姐妹,会将最刻薄的语言用在他身上,会将新学的武功打向自己。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斩不断的血缘竟比不上一段所谓的逆缘。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一条人人可欺又懦弱无比的狗,说白了就是怯懦,怯懦到骨髓里。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身上的疼痛逐渐消失,也再听不见一句一句叫骂着“贱种”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意识终于从黑暗中完全回归,睁开眼,原来已经到黄昏了,天边的云被染的血红。
又离死亡近了一天,永远无法脱离绝望的沟壑了!
风沉默的死在树干下屋顶上,如迟暮的老乌鸦。
干净并不算大可以说十分简陋的木屋在垂头丧气的周易看来如同氤氲在水汽里,散上橙黄的金粉影影绰绰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扭曲成梦境,然后被风刮掉屋顶。
他好累啊,原本以为这种事多经历几次就会适应的,可是依然是那么的痛,比身体上的痛还令他疲惫不堪的是心里的挣扎。
谪仙般的男子在他的房子边悠然有惬意的弹琴,戴着的镂刻着精致花纹的金黄面具,凤凰与牡丹交相辉映,镂空的镶金面一尘不染,男子卓然的身姿美好如日月星辰。
琴声里有许多东西,周易就这么静静的听着,本想着一究到底的周易突然很鄙夷方才的自己,眼前的景物如同镜花水月,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随之破裂,他心里终归是有些不忍心。
听着听着天就完全暗了下来,男人在月光下更显柔情,他从男人身上看到平静之下肆掠的风暴。
他从琴声里听到了沉静如水,听到了春暖花来,然后是冰天雪地,最后是冰层破裂的声音。周易的心情仿佛一瞬间蹦到了九天之外,然后在云层里漂浮,下一个瞬间掉到了寒冷的冰窖里,深深的陷入,死死挣扎。
继而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的男子,突然心里有一股恐惧悠悠然的冒了出来,他看了男子身上有一种极其锋利的东西破土而出,说不出的感受,像是蔑视一切的孤傲,又像对于自己怯懦的愤怒。
为什么他会愤怒,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吗?可是为什么呢?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的愤怒,自己就像一只只有在黑暗里才能缓慢生长的植物,永远也成不了参天大树。
他从第一次见那个男人时,就有一种亲切感,就是仿佛是同类的亲切感。究竟是那一类人呢?他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不算,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算,与他共同工作的下人们不算。他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那样一种亲切与认同感。可是他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
周易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就在这座屋子,他时而出现时而又莫名消失,每次出现总是默默的坐着,优雅又惬意的看着屋外的风景。他有时会坐在周易的旁边发呆,有时会对着遥远夜空发呆。但更多的时候男子在他眼中是疯狂的如同戏子一般,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像他接下来说的话,诸如此类的。
周易第一次迎上他的目光,第一次在看向他的眼睛的时候没有怯懦的避开。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一瞬间并非代表自己可以坦然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很呆滞的,像是被吸引般的看向了男子。男子笑了,他的瞳孔里充斥着漫天火光,只是那些火焰让周易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有着毁灭世界的野心。
他越来越像一个的戏子,下一刻周易听到男子说:
“你为什么要任凭他们欺负呢?不觉得像他们那样的渣滓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应该由我们来好好享受,像他们那样的如同狗屎一样的败类就该一把火被活活烧死。”
周易听了男子的话目光黯淡了下来,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可是他的心里却不愿谴责这个男人,或许他的心里也是认为的吧。可是周府的人是渣滓,自己又是什么呢?于是他木然的说道:“他们是渣滓?那你呢?那我呢?”
刚刚的优雅庄严是错觉吧?他看着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哗啦啦的掉,方才如同绅士的优雅也随之掉落,变成了毁灭欲十足的疯狂。
他开始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男人笑了笑然后说:“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承认吧,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垃圾,美丽的,丑陋的,骄傲的,自卑的,道貌岸然的,虚伪不堪的!都是渣滓。周天是渣滓,王是渣滓,欺辱你的兄弟姐妹是渣滓,周府的人是渣滓,天子国太多人都是渣滓。他们都是不知进取毫无人性的垃圾,你愿意跟这些垃圾在一起吗?你不怕和他们一样吗?混吃等死?”
周易很想叫这个男人停下,然后认真的告诉他“不是的,他们不是渣滓,他们是人,他们都比我更像一个人。”但是当他再次看向男子炽热的目光时突然胆怯了。男子是多么高大的身体,雄伟的驱赶,站在那里就如同顶天立地的英雄,千军万马都无法令他低下头颅。他就像自己年少时做的梦,笔直的挺立,目光坚毅,所有曾经觉得强大的东西在他面前仿佛不过如此,脚踏着大地仿佛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周易在他面前缴械投降,然后低下头,眼里满是落寞:“那又怎么样呢?我比他们更像一个渣滓,渺小的,恹恹的,谁都可以欺负一把。就算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你口中的渣滓,那又如何?他们统治着世界,他们掌控一切!”
男人的笑容更加灿烂:“小废柴啊,看来你还没有发现你身上巨大的财富哦!那么就让我告诉你吧!”
男人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然后他听见自己耳边有厚重的呼吸声在下一刻抵达。
男人的脸在自己眼前越来越大,在他的鼻沿快要碰上自己的脸时,一股剧痛瞬间抵达,在几秒之后又怵然消失。
然后他看见男人的嘴张合起来:“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男人抬起了血淋淋的右手,然后说:“我刚刚用我的右手洞穿了你的腹部,按照常理,你必死无疑。你能活过来,并且能够这么快的愈合,全靠了体内神的血统啊。受的伤越严重,越能激发你体内的自愈机制,所以你之前被殴打受的伤才没有反复叠加,不然你早就是死尸一具了。”男人盯着周易腹部,戏谑的一笑。
周易的世界从这一刻开始,寸寸崩塌,仿佛之前所相信的一切只剩下纷纷扬扬的粉尘,刷刷的往下掉,直至变成废墟。
“所以啊!你和我,和我们才是一类人啊!你不是不甘心吗?感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既然周府的人伤害了你,排斥你,那么为什么还要任凭他们摆布呢?”男人眼里的火烧的更强烈了,那里面有汹涌而来野兽“所以啊毁了他们啊,一把火烧掉那些渣滓,我来!只要你告诉我你不要做一个人人可欺的废物,你要毁掉他们,杀掉那些那些寄生在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变得不可理喻的垃圾。那么一切都会结束,世界会变得更美好,而你将会彻底脱离这个世界束缚,像神仙一样自由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