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之中好像藏着洪荒巨兽,张开巨口,四周的能量在激发它的欲望,将一切吞入腹内。
在其上的虚实之间闪烁着点点星辰,昭示着想要将山河吞下的巨大野心。
下一刻自轩辕漠手上燃起一团朦胧的火光,像是寂夜里的一盏灯,光影交错,明明灭灭。
火光在掌间欢快的跳跃着,灰白色的,泛着钻入骨髓的寒意。然后分裂,在悬在空中的时候变成同样大小的五六团,在钻入幕布的瞬间发出声响,像鱼跳入冰水。
本来漆黑的幕布逐渐有了光泽,在摄入大量能量后终于满足,在它周围延伸的浅浅的丝线变得生动,如同有了生命,颜色更深了几分,之后偃旗息鼓。
周易感到无限空虚,刚刚的一瞬灵魂坠入寒窖,无梦之眠,再次有了意识,便感觉恍如隔世。
无数的灰尘掉落下来,所有的眼神都聚集在周易身上,仿佛他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名的苦涩涌上心头,双漆一软跪倒在地,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用掉了所有的力气,偏偏他什么都记不得,只感觉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原来是刚刚在情绪失控之下触发了自己的象神“粲世”,一时之间,风云骤变,连风弋等看上去无所不能的大能们也感到莫名惊诧。
处于这场风暴之中周易有义务知道发生的种种,原来“象神”与灵气一样,人人都会有。只不过象神由神界的天职“象神制造师”制造,由神帝帝霄授权,在每个人弥生之际由神将发放至他们的身体。没有神之血统的凡胎被发放的象神大都是劣质的残次品,同样的更是一大堆,在他们一生中往往接触不到神道,所以根本用不到象神,也没有知情的必要。
所有上品的象神都必须由帝霄过目才可发放至各个阶世,以防一些可能的造成异数的象神被流落下去。“粲世”就属这些异数之中唯一可以成长的象神,无形无体,有无限可能。
象神决定了每个人灵气的特质,比如风槿的象神是“火云蛟”,她的灵气是狂暴而绵长,如火蛟一样;风弋的象神是“寻风鹿”,使用的灵气变化莫测,像个婊子一样;轩辕漠的象神是“极地死神”,是个雪妖,他的灵气凌厉阴寒。牧司的象神是金翅鸟,据说是一种张开翅膀可以遮天蔽日的大鸟,漪莲的象神是一朵叫“非妖”的莲花。
被神洲选中的人象神也差不到哪里去,这艘船上的人在各方面都是极其优秀的,除了周易,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有朝一日能像他的师导那么厉害。
船行驶在辽阔的海域,海面莫名的平静,这样的平静使周易心神不安,因为危险总是毫无预兆的,令所有人陷入危机。
像是应验他的预料,在接引一个半身血统的灵脉者的行程中终究是难得平静。船被突如其来的海草缠住,海上升起鬼火,实际上是照亮战场的灯。这是由南海鲛人的油膏制成可燃千年的鲛人灯,船头挂上的,牧司之前手里拿的就是这种灯。
海面不安的分的涌动起来,从中窜起数十只长着翅膀的无爪龙,飞天入海,阡陌纵横,各行其是。
风槿冷笑一声,对一旁慵懒的牧司说道:“好徒儿,我记得你的象神好像是金翅鸟?传说金翅鸟以龙为食,一只成年的金翅鸟每天要吃掉一条大龙和500条小龙。这飞天蛟勉强也算是小龙吧,它们就交给你了,速战速决!”
牧司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银白色的,刀身纹上好看的花纹,闪着温润的光泽。
平日里的牧司轻飘飘的像个大姑娘,冷冷的也不说话,可是现在,一旦拿起刀来便仿佛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的背后金光涌动,不知从哪响起一声巨大的长鸣,然后刀在他的手里像是舞蹈以各种刁钻的方式,华丽的一起一落,一只飞天蛟被击落在海水里。他舞起刀来就像艺术家挥毫弄墨,像是绚丽的舞蹈,每一刀都极具韵味,但在那一刀仿佛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他站在船沿,轻轻跃起绚丽的剑招在夜空绽放成一朵花,磅礴的力量从一点划出一张网,两只飞天蛟正在网的正中心瞬间被数道刀光覆盖,下一刻如同被肢解,哗啦啦的掉在水面上,沉入海底。
牧司优雅的落在甲板,刀柄在指尖转动,嘴里轻念一串咒语,刀面上流窜着无数金色丝线,那些丝线脱离手中的剑而出,在空中飘散。它们像是挟裹着极高的温度,当粘在飞天蛟的身体上时,钻入表皮,那些飞天蛟发出痛苦的嘶号,表皮脱落。
手中的剑金光一闪分成六道分别贯穿了六只飞天蛟,然后以牧司为中心,回返,转折钻入另一批飞天蛟的身体。
手起刀落,最后刀光在他手里闪过一个来回,一切又重归寂静。
周易在纷乱之前被吓得坐在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好像变勇敢了,刚刚只是在危险到来的一瞬间被惊得不知所措,随后便觉得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说到底他不过是有了依靠罢了。可是他愈发的羡慕牧司,牧司在与自己相仿的年纪里已经有了斩妖除魔的力量,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更厉害,有一天他会站在自己永远看不到的高度,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而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死在一个丝毫不了解的异乡。
在他羡慕牧司的时候牧司也在嫉妒他,像周易这么懦弱的一个人,明明也背负着神洲,背负着灵脉者的命运,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没心没肺的活到17岁,有惊却无险。而自己却要每天经受生死的考验,日日夜夜都不能深寐随时都有可能命陨。牧司早就看透了他,在他第一次见周易的时候,他甚至在心里看不起他,眼神里满是怯懦,几乎看不到一点担当,谁又想到两人之间冥冥之间注定要擦出火花。
白光将海域照得如同白昼,海面只平静了半晌,大大小小的漩涡便连绵而起,漩涡的周围,水变得鲜红,如同绽放的牡丹。破水而出的是片片花瓣,淡红的,如果不是此刻弥漫的肃杀,确实是赏心悦目的奇景。
花苞展开里面站着的却不是国色天香,多姿多彩的舞姬,而是众多人高马大的刀客,眉间一点红,凶脸恶相。
下一刻他们脱离脚下的鲜花飞似的跳起,稳稳的落在船的甲板上。牧司的刀还未入鞘就再次加入了战斗,风槿与风弋为了保护船上的人也参与了混战。
轩辕漠选择钻进船舱,在他看来比这凶险的多的混战,他往日里每一天都在经历,很久都没有出现他值得一战的场面。
漪莲留在外面想跟着他们去战斗,可是下一刻一黑衣刀客向她鞠了躬,便以凌厉的刀势封死了所有的动作。
海面上又钻出几只飞天蛟席卷而来,周易蹑蹑的往后一缩,飞天蛟离自己越来越近,在漪莲专心对敌的时候,一只飞天蛟一口咬住漪莲的脖子,漪莲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远离地面,巨大的恐惧如期而至。
海面上一道涟漪,哗啦一声,漪莲被咬断脖子被飞天蛟拖入水里,鲜血迅速染红一大片海水。
刚刚的一切电光火石般在周易眼前一闪而过,在巨大的恐惧面前缓过神来,那个如荷花一样安静一样纯洁的少女就这样被突入其来的黑暗拖入用不见底的深渊。他的脑海里闪过女孩的容颜,她的声音,站在哪里仿佛夜不再黑也不太漫长,再恐怖的妖魔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境。可是她死了,在一瞬间,猝不及防的离开了世界,周易想生命是多么脆弱,为什么自己不够勇敢,为什么没有能力去保护那个女孩?
他想跳入海中捞起女孩的尸首,有人在他之前动身了。
像是一种感应的似的,在女孩的尸首掉到更深的海水之前,他从帐幕的出来。空气中涌动寒流,天气骤然变成寒冬,轩辕漠仿佛自冰天雪地里的降临,周易蜷缩在角落闭上双眼。等再次睁开双眼,所有的刀客尽数被冰层覆盖,变成形态各异的冰雕,下一刻它们便化为一堆冰渣。
轩辕漠跳进海里向着血色而去,不久之后他抱着女孩的尸首从海里归来,他一只手托着女孩的头,鲜血从女孩身上流到他身上。
轩辕漠一言不发的抱着女孩走进船内,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悲戚的氛围里。
半晌,风弋才开口说道:“他还是这样!”
风槿说:“是啊,他现在一定在自责吧!毕竟……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与此同时,周易突然心里想到人生的悲欢离合,大起大落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若不是自己太弱小,漪莲又怎么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