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周叔公得意时,门外跑进一个男丁,直奔周叔公处,惶急道:“老太爷,可找到您了。请快快跟小的回去吧。老爷有急事要找您商量,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周叔公听闻儿子忽然间回家,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多想,还道:“我儿回家也没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唉,我儿也真是的,既已答应跟他去城里住,自然不会再反悔,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他还亲自跑着一趟——这孩子就是太孝顺!走吧,回家去。”
周叔公神气地离去,留下围观人群羡慕的唏嘘声,都说他命好,儿子有出息又孝顺。但这与叶家何干?
回到叶家后,叶富贵沮丧地对叶西仪道:“花儿,爹又把事情办坏了。以后,咱们家不能卖青菜了,唉……”
“是不是因为周叔公?”叶西仪问道。
叶富贵沉重地点头,想到家里不种粮,现在生意也丢了,接下去该怎么办呀?
出乎他意料之外,叶西仪听后竟没有生气。只听她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长久做下去。”
“花儿?”叶富贵夫妻两面面相觑,听不懂她的意思。
“我只是想通过贩菜告诉你一个道理,离开了田地,你依旧活得下去。”
“花儿,你的意思是……”叶富贵听得还是有些迷糊。
见他这样,叶西仪只好继续解释:“在你的观念里,你是农民,就必须要种地。如果不种地,你就会恐慌,担心生存问题。为了叶家的将来,我要改变你这种观念。当菜贩子的这些天,你没有种地,但也没有忧心你的将来。因为你赚到了钱,甚至,这钱来得比你种地快得多,多得多。你要知道,你只有一亩三分地,但如果做生意,你可以赚到一万三千亩地!”
“一、一万三千亩?!”叶富贵被她报的数字惊呆了。整个水尾村的田地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可花儿却说他可以赚到那么多……“这怎么可能?!“
郭氏也惊呆了。但她是那种能沟通的人,比叶富贵有更强的理解能力。
“怎么不可能?我想,我明白咱花儿的意思了。”郭氏扯着丈夫的袖子,心里十分激动,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明能干的女儿而骄傲,又为她能替家里着想的那份心感动。“这几日,你我夫妻同去城里做那菜贩子,虽说辛苦,却也十分值得,你我二人哪天不是笑着赶路,笑着回家?而且,生意越做越好时,我心里那奔头真是足,这辈子里第一次觉得人生还是有指望的。我知道你心中怎么想。我跟你又何尝不是一样?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怎可能动那做生意的念头?可咱们家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家有花儿!不管是一万三千亩,还是两万三千亩,咱花儿要告诉你的是,与其被家里那点田地困住,不如跟她去做生意。我也认同女儿的话。你就先把你心里头那点惦记搁下,安心照花儿说的去做吧。”
叶富贵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憨笑道:“唉,媳妇,你当我真是傻的,听不懂吗?实在是因为花儿说的那……太吓人了,我才喊了那么一下。老实说,一开始我心里是没底的,但,做了这几日菜贩子,确实,咱不种地也不是活不下去,甚至还能过的更好。先前我在家种地的时候,你去城里帮工,那时我也觉得你能赚钱的,只是当时我脑子转不过来,满眼都是咱家那点地,整日围着它转……总之,花儿,爹明白,你说的,都是对的。以后你什么主意要爹去做,你只管说。”
“我说的是真的!”叶西仪郑重强调。“我可以帮叶家赚到一万三千亩地,也许还不止。”
“啊?”叶富贵夫妻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茬。
“还有,我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对的。你要学会有自己的主见。”
“……”
虽说有点小小的意外,但叶富贵夫妻都安然无恙,并且,一番沟通后,得知这两夫妻的观念确实在转变,叶西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也该回杨家了。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叶富贵夫妻两继续相对无言。他们发现,女儿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了,但一想到女儿拜了杨大夫为师一事,又觉得她跟他们不一样,理所当然嘛。
回去的路上,叶西仪一直在想接下来的安排。她要报复周家,那股渴望如此强烈,令她觉得自己根本等不起那么长的时间。她这具身体才十岁,离成年还那么遥远,但这并不应该成为她积蓄力量的阻碍。她可以着手进行布局,不方便的地方就让叶富贵出面,同样可以达到目的。如果骗局没有撂倒周家,叶家又那么弱小,她能倚靠的实力只有自己,那么,她决定用几年的时间储备力量,再跟周家正面对决。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就在叶西仪因考虑创业方向而彻夜未眠时,水尾村又有大事发生。
第二天天刚放亮,铜锣声在村子里游走。村民们都被引出了家门。这铜锣声其实是一种信号。水尾村的惯例,如果有需要全村参与的事务,村长就会派人提着铜锣到村子里到处便敲边走,村民们听到铜锣声后要感激感到村中的榕树下集合,好商议事情。
叶西仪也随着铜锣声走了过来。先前她不关心这个世界,但现在,她决定好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她就得了解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人群围着的是孙村长、周叔公,以及一干村里的主事人。孙村长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看了眼他身边面色焦虑的周叔公一眼,清清喉咙,对大伙儿说道:“一早召集大家,确实有事要宣布。按照咱村的惯例,村里人要是想卖自己的田产的话,要先考虑同村的人有没有买他的田地的意愿。如果村里没这个意愿,那田地才能卖给外人。现在,周叔公因故着急卖他家的田产,一共三十亩地,分水田十八亩,山地六亩,坡地四亩,沙地亮亩。村里若有人想买地的,不妨出个声。若是今日里没人出声要买,那就当是咱村里没有想买的意愿了,周叔公会把地卖给外头的人。”
事出突然,人群议论不断。好端端的,这周家怎么要卖起地来,还要卖三十亩?那岂不是要把他家的田地都卖光?有人猜道:“听周叔公说,他们全家都要搬进城里去过好日子了,所以,才要把田地卖光的吧?”
“那也不至于这样着急吧?昨天我在吕家见到周叔公,也没听到他提过要卖地。你听听,一天要卖光三十亩呐,火烧眉毛似的,搞得跟举家逃难一样。这是奇了怪了。”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古怪。莫不是周家出了什么问题,着急使钱吧?”
“不是说他那开米铺的儿子刚发了大财吗?怎么可能缺钱呢?”
处于舆论焦点的周叔公非常难堪。昨日他还逢人边说自己要进城主动事情,今日却要变卖家产,若是让村里知道内情,他的老脸要往哪里搁啊?他想不到自己风光了一辈子,临到老反要被儿孙拖累,心中不禁恼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
“智民,你快些行事。”周叔公催促道,多在这站一会儿只会让他多受煎熬。
“哎,哎,周叔公,我正在办着呢。”孙村长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要变卖田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为难道:“周叔公,您不要太着急。太着急了,只怕卖不到您说的那个价钱。这买田置地毕竟是大事,一天的限期委实仓促。要不,将一天改成——”
“我说一天便是一天!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他们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
“哎,哎,好的,就依周叔公所言行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孙村长自觉不好插手,便不再多管闲事。
“我看他们每一个吱声的,想必都不要买。即使如此,智民你宣布一声,就说我这田产要往外卖。”
孙村长心中嘀咕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周叔公有必要这么着急嘛?碍于周叔公一向霸道的作风,孙村长也不敢表露心中的不满,便跟村民们宣布要散会。岂知,他话声方落,就听有人高声叫嚷道:“爹,爹,家里的田地我也有份,你怎能为了四弟说卖就卖?你这心也太偏了吧,我就不是您儿子吗?”
那叫嚷之人从外围挤进去,站到周叔公边,满面怒容。周叔公见到他很是吃惊,开口道:“三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该在县衙里当差着吗?”
等那人站定,叫叶西仪看到他的脸时,她发现,那人不就是周叔公那个在隔壁县衙当差的儿子吗?话说,周叔公一共有八个儿子,当差的排行第三,开米铺的排行第四。眼下,老三在指责他爹为了他家老四卖田产,显然,他不同意他爹这样做。想到其中可能存在的关联,叶西仪心中一动,莫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