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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惠畹悲摧的,使劲咽着口水,无奈婴儿的口舌头,忒不灵光,很快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刘氏拿出了一小坛酒,拍开封泥,顿时满屋酒香,张云卿道:“酒香醇厚,闻着就是好酒,哪儿来的。”

刘氏笑了,给丈夫和小叔都倒了一小碗:“这个倒也便宜,是孩子三舅前儿送来的,说是城里平安王府里赏下的,只得了三坛子,想着过年,咱们家也没好酒,就送了来。”

张云卿一愣:“平安王府,这倒奇了,你三哥怎会和那个高门槛有来往。”

刘氏道:“哪里是什么来往,三哥不是一直给那府里送芝麻吗,年前除了芝麻,又送去了些新磨的麻油,还有一些菜干。可巧,不知怎么,就得了王府主子们的喜欢,赏下了几吊钱和这三坛好酒,让又送了些去。”

张云卿浅浅抿了一口,只觉入口绵软,香味悠长,的确好酒,喝了小半碗,才放下道:“你得了空,叮嘱你三哥几句,平安王府实是正经的宗室皇亲,规矩可不一般,让他小心些才是。”

刘氏提起酒坛,又给他满上:“是呢,我也是这样说,这便宜差事,哪里是这么好沾的,少不得要谨慎些。”

张云卿感觉怀里有动静,低头一看,不禁失笑,小三的小嘴张得大大的,顺着嘴角流下了一大片口水,张云卿笑道:“你们看,咱家小三,这莫不是馋了,也想吃饭呢。”

刘氏看过来,也撑不住笑了,拿了帕子,给她抹了抹嘴角:“大概是闻见了菜香,毕竟奶水哪儿及的上五谷呢。”

云昊和两个小子也凑过来看了半响,博武小些,拿起了一块娘蒸的甜糕,伸到妹妹嘴边:“来!妹妹,给你吃这个,可甜了。”

其他人不免哭笑不得,张蕙畹看到突然凑近自己鼻端的东西,瞧着像个发糕系列的东西,散发着浓浓的甜香,诱惑的蕙畹一时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婴儿,张口添了一下。

刘氏急忙抓住博武的手,拽了过去:“妹妹还小,吃不了这些,你吃吧。”

张惠畹看着眼前的美食忽的就没了,不禁有些失望,砸吧砸吧滋味,甜丝丝的,挺香,云昊看她小嘴连着蠕动了几下:“这丫头是个灵的不行的,瞧她,竟是知道滋味呢。”

说着伸手点了点蕙畹的小脸蛋:“即是想吃饭,就快快长大才好,等到明年,爹爹和二叔若果真有造化,带了你去城里的大馆子去见见世面。”

刘氏道:“可不是,盼着祖宗保佑吧,来!博文给你二叔斟酒。”

博文给二叔倒了酒,张云卿拿了个空碗,也到了小半碗递给刘氏:“这一年又辛苦娘子了,来!喝了为夫这杯酒,权充我的谢意吧。”

二叔也道:“是啊!嫂子,劳累了这许久,喝点儿酒也消消乏。”

刘氏不禁有些眼眶发热,想自己自从嫁进张家,日日辛苦,虽劳累,却也知足。丈夫知冷着热,小叔懂事听话,两个孩子也健壮。添了小三,更是个运道好的,还有什么可求的。偷偷拿帕子抹抹眼角,端起碗道:“今儿过年,望着你们兄弟俩沾个彩头,明年高中吧。”

说着,喝了碗里的酒。张蕙畹听着,觉得这一家人,真是少有的和睦温馨,那种温温细细的亲情,仿佛最清新的香气,一样弥漫开来。

想着想着,打了个哈且,蒙蒙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噼噼啪啪的响声惊醒的。睁开眼看了看,是爹娘的屋子。炕对面的八仙桌上,还亮着一盏油灯,可是透过窗子,却不停闪烁着火光和响声,大概是到了新旧交替的时侯。

正想着,忽然被抱了起来。刘氏忙乱着,竟然忘了子时是要放炮仗的,一听见响声,急忙进了屋里来抱着小三,恐她惊吓了去。

刘氏紧紧抱着蕙畹,把襁褓两侧裹得更紧了些,掩住了孩子的耳朵,低声哄道:“不怕,不怕,我们家小三不怕……”

絮絮叨叨,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却令蕙畹不免想起了自己现代的父母。这时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大响动,接着博文搏武两个孩子的笑闹声,传了进来,过年了。

对于张蕙畹来说,过年也没什么大不同,不过就是换了新的袄裤和襁褓,红底碎花,虽然俗艳,倒是喜庆。还有就是串门拜年的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很热闹。

见了自己,都要大大的夸上一通,什么瞧着多可人疼,是个福气的丫头等等,不过是些过年的套词,没甚新意。张家的亲戚本来就少,有的,不过是些失了联系的远亲,倒也省却了许多应酬。

到了大年初四,刘氏仔细叮嘱了小叔,抱了小三,领着博文搏武,一家五口,去娘家拜年。刚出了村子,就看见刘三哥赶着牛车来了,正迎上这一家子。

张云卿急忙上去见礼,刘三哥笑道:“娘本是一早就打发我来接妹夫们一家的,谁知,在村口遇了个熟人,打了会子闲话,倒是晚了些。”

说着把搏武抱上牛车,博文却不用抱,自己一窜,就爬了上去,刘家三哥摸摸他的头道:“可是长大了,都成了半大小子了。”

张云卿扶着刘氏上了牛车,自己坐在车辕一侧,刘三哥跳上来,一甩鞭子,牛车吱呀吱呀的向前走去。

刚过了腊月,天冷的紧,刘氏紧了紧怀里的襁褓道:“我上次和娘说过,左右不过几里地,我们走着,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何必劳动三哥跑这一趟,今天你不也是要陪着三嫂回娘家吗。”

刘三哥道:“不妨事,你三嫂是当村的娘家,倒也便利,接了你们,我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到了绕河村,刘老太太早就在村口望着呢,瞧见了牛车辘辘而来,才放下心来。等牛车到了近前,张云卿急忙跳下来,就要磕头,却被刘老太太拦着道:“这里冷的紧,姑爷到屋里,也是一样。”

说着把两个外孙,轮流搂了两下,接过刘氏怀里的小三道:“可是这大冷的天,别把我们小丫头冻坏了。”

这刘家与别家不同,因只得了刘氏一个女儿,却有三个儿子,且,孙辈也都是男孩子,到今年,才得了个外孙女,所以更是偏疼些。

进到了屋里,三哥就匆忙去了。初四原是回娘家的正经日子,刘氏的哥嫂和侄子们,自然都不在,使得偌大的几个院子,显得空空落落的。

刘氏急忙请娘上座,自己和张云卿磕头拜年,又让博文博武都磕了头。刘老太太给了孩子们几个铜钱压岁,就坐在炕头上,抱着小三和张云卿说起话来。

忽听得街上叫卖糖葫芦的声音,博文博武就再也坐不住了,可巧,刘氏三哥的两个小子,听说博文博武来了,过来寻他两个玩耍。

刘氏给了两个侄子几个铜钱,叮嘱着不可走远了,不可去那冰上玩,才放了四个小子去,自己却在外间屋炒菜做饭。

刘家殷实,三哥又是个有成算的,自小就极疼妹子,所以初三就让自己家里的,把那腊肉咸鱼,拿了好些到娘屋里,预备着初四刘氏回娘家,也弄些体面的吃食。

所以,倒省了刘氏许多功夫。炒了鸡蛋,把那腊肉炒两个菜,又烩上一盆子菜干瓜条,也就够了。这刘氏烧的菜刚上桌,三哥就来了,说是丈人家人多,自己来了这里,陪着妹夫喝一盅酒,也没什么。

刘氏三嫂娘家,是老实的庄稼人,不算富裕,三哥有本事,平日里,三嫂没少贴补娘家。三哥是个明理的,不仅没阻着,还主动的接济,自然,那家会多体恤这边些。

刘氏清楚这些的,没说什么,又去外间屋,掂量了两个菜端了上来。刘老太太和张云卿,刘三哥都坐在炕上,吃酒说话。一时院子里一阵嚷嚷,刘老太太急忙道:“可是博文博武回来了,快叫他们进屋里来暖和暖和,吃饭吧。”

刘氏放下筷子出去,不一会儿,博文博武两个,一人举着一串糖葫芦,走了进来,刘三哥笑道:“怎么举着不吃。”

博武道:“哥哥说,带回来给妹妹先吃。”

刘三哥一愣:“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刘老太太呵呵笑道:“好孩子,你们吃吧,你妹妹还小,等大些了,才能吃的。”

博文博武听了,才自己吃了起来,刘氏给两个孩子在当屋放了个小桌子,拨出了些菜。给两个孩子单独吃。

蕙畹一听到糖葫芦几个字,就感觉嘴里有些酸酸的口水就涌上来,老太太低头看外孙女流了口水,忙道:“咱家小三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别是上火了吧。”

刘氏道:“自打除夕那日,抱她上了桌,就添了这个毛病,我瞧着,竟像是馋了,想吃饭呢。”

老太太扑哧笑了:“可是个精灵的小人,这才满月没多久呢,就知道吃饭了,不过,现在可不能给她胡吃,我这里,年前有你三哥拿来的几斤精米,你回头带了去,给小丫头熬了糯糯的米粥,喂她些,倒还使得。”

刘三哥道:“我那里还有些,等回头,一并给妹子带了回去。”

张云卿急忙推辞:“这如何使得,隔三差五的就送东西过去,教我惭愧的紧。”

刘三哥挥挥手:“你不用理这些俗事,只把你的书念好了,就是大造化了。你若中了举,我们刘家也跟着光彩不是。”

张云卿连忙拱手称谢。

一时饭毕,刘太太乏了,要歇会子,叮嘱刘氏,带了小三去给白仙姑拜年。张云卿和刘三哥去了西屋说话。刘氏抱了蕙畹,提了些点心,去了白仙姑的住处。

白仙姑住在河对面的姑子庙后身,原是姑子庙的房舍,白仙姑借住在哪里的。离着刘家不远,过了村头的小桥,再走几步路就是了。侧面单开了个角门,以便那些来求白仙姑的人出入。

大年初四,姑子庙的香火不错,几乎都是娘带着自家闺女,来这里求姻缘的。自小在绕河村长大,刘氏当然熟悉。

这座姑子庙叫银杏庵,因为院中两株合抱的银杏树而得名。连着的两株银杏,根部相连,枝叶相交,所以又叫姻缘树,也因此,银杏庵也称姻缘庙。据说求姻缘是极灵的,很多城里的小姐太太们也偶尔会来,所以香火还算旺。

刘氏绕到后面,直接到了角门前,扣了几下门拴,出来一个婆子,刘氏认识,是伺候白仙姑的哑巴婆子,见过几次面。哑巴婆子扫了一眼刘氏怀中的蕙畹,就把刘氏让了进去。

小院很齐整,院子里植了两株腊梅,随着寒风开了满枝的梅花,清香扑鼻。刘氏进外间屋的时候,白仙姑正坐在外间屋的蒲团上念经。

看见刘氏,不过淡淡的瞥了一眼,但是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倒是站起来,把孩子接了过去。

刘氏把点心给了旁边的婆子:“大过年的,抱了小三,来给您拜个年。”

白仙姑道:“这里毕竟冷些,里屋去坐会子吧。”

说着,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刘氏自是跟了进去,不大会儿,婆子端上来两杯茶。刘氏这还是第一次进到里屋,显然是白仙姑睡觉的屋子,虽简单,但透着干净清爽。

白仙姑抱着孩子逗弄一会儿,张蕙畹睡了一路,进了屋子才醒过来,看到白毛女,不禁有些惊讶,峥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白仙姑,依依呀呀的说了几句。白仙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柔声道:“和干娘说什么,难道是给干娘拜年,说吉祥话呢。”

刘氏有些惊讶的看着白仙姑,此时的她,哪儿还像个神婆,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不禁暗暗称奇。

坐了不大会子,刘氏就起身告辞,毕竟还要趁着没落了日头,回家去的,白仙姑有些依依不舍,从炕里侧的抽屉里,拿出了个小红布袋子,给蕙畹挂在脖子上:“这是前儿,我让旁边庙里的主持,开了光的护身符,给小丫头带着吧,也护着她平平安安的。”

刘氏急忙道了谢。

回了娘家,老太太也醒了,刘氏和娘说了会儿话,就要回去。老太太仍旧让刘三哥套了车送去,少不得又贴补了不少好东西。

回到张家村,刘氏把上次张老太爷给的细布剪了一丈,给刘三哥捎回去,全做个有来有往。刘三哥也没推辞,拿了布竟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