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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3章 梦罗


  同一个梦境就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只要闭上眼睛,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自己就会回到人群中行尸走肉一般前行。窗外的唢呐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无论我用尽各种办法,它就像能穿肉透髓一般,在耳蜗中萦绕不散。

  终于挨到了天亮,时睡时醒,直到下午,精神状态稍微好点,才下楼去透透气。路过搭着灵堂的篮球场时,发现已经拆掉了,地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纸花。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想着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买了一些饼干之类的可以充饥的零食,又在小区篮球场看了会儿几个男生打球,本想去凑个数,奈何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了。直到傍晚,球场上人都散了,我才回到屋里。吃过晚饭后,想到有段时间没有去网络世界厮杀一番了,一时兴起,玩儿到双眼皮开始打架,才关掉电脑,沉沉的睡去。

  脏乱不堪的衣服,一个个倒下的人,架起的大铁锅,沸腾的肉汤,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挂在树上的人肉......

  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打开手机,时间凌晨一点多。用手紧紧的箍着头,此时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疼痛难忍。让人烦躁、恐惧的唢呐声不绝于耳,就像有人专门在对着我念诵咒语一般。我打开窗户,向楼下篮球场望去,一片漆黑,确认了灵堂确实已经拆掉后,我绝望的瘫坐在床上,想着是不是该去医院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拖着沉重的身子去了楼下的诊所,医生告知可能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导致梦魇,开了一些镇定、安眠的药物,让我好好休息。回到屋里,强迫自己做一些有营养的食物补充能量,坚持做一个小时室内运动,最大限度的恢复体力。睡前按医生叮嘱,吃了药片,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昏暗的树林中,七八个男人围坐在一个小火堆周围,我一眼认出了那个三十出头的敦实汉子,他开口对身边几个人说道,

  “别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现在到处都在闹饥荒,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另一个秃头,体型肥硕的汉子声音颤抖的说,

  “并不是村民们瞎说,我也感觉到了,就从我们决定用倒下的同伴充饥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起初感觉还不强烈,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一个消瘦单薄的汉子拨弄了几下火堆,阴沉的说,

  “王胖子,你再他妈让老子听到你说疯话,信不信我把你跟他们一起下锅炖了。”

  肥硕的汉子一听,顿时不敢言语,三十岁出头的汉子见状打圆场道,

  “兄弟们,天灾人祸啊,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都是乡里想当,他们已经去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能保住咱们村的香火啊......”

  不等汉子把话说完,树林里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吹的火堆极尽熄灭。肥硕的汉子突然看向我所在的位置,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向树林外跑,嘴里喊着,

  “杀你们的不是我,你们别来找我啊......别来......”

  不等肥胖汉子跑出去几步,三十出头的汉子对着消瘦汉子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人会意,几个健步,上去将肥硕胖子摁倒在地,堵上嘴巴,就见他肥胖的身体挣扎几下,不再动弹......

  惊醒后,我睁开眼睛,没有去看手机,也没有开灯,就这样盯着天花板,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凄惨悲切的唢呐声此起彼伏,清晰无比,我不再挣扎,不再反抗,就这样死死地睁大双眼......

  惊醒,再次入睡,再惊醒......如此反反复复,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由现实与梦境交替,黑夜与白昼轮转,在呜咽的唢呐声中,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第几次进入梦境,我浑浑噩噩的跟在人群后面,感觉自己意识渐渐淡薄,身体越来越沉重,就快跟不上前行的人群了。此时,耳边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

  “喂,你这梦罗怎么当的,再不出手你可就死在梦魇里了!醒醒啊...听得见吗...”

  我喘着粗气,无力的看向眼前的人,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白影,

  “你...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啦,你快出手啊,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救...救我...”

  我拼劲全力去抓眼前的白影,但眼前的人影确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整个世界开始模糊,意识渐渐消失......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色的世界,整个空间白茫茫一片,自己的身体浮在其中。我强撑着坐起身子,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虚浮无力。喘匀了气息,这才发现不远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他一头亚麻黄色碎发,皮肤白皙,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浓密微蹙的眉下,微闭的双眼只露出两排修长微卷的睫毛,鼻翼挺拔俊秀,嘴唇柔软殷红,俊俏如画中人物。他一身阿迪套装,白色羽绒服,米黄色的小脚运动裤,卡其色高帮篮球鞋,应该和我自己一样,经常运动吧。不知怎么的,我看到他时,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我还活着么?那些人呢?”

  男生听到我的声音,瞬间睁开双眼,起身单膝跪地,低着头道,

  “龙凡见过白泽大人!梦魇中的鬼魂已被诛杀,不知白泽大人重获肉身,身陷险境,龙凡未能及时救助,任凭白泽大人治罪!”

  我被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阵势惊得一愣,思索半响,这才答话,

  “你是谁?”

  男生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见我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便避开我的眼神,再次低头说,

  “白泽大人,您这是在试探龙凡么?我名曰龙凡,此名是白泽大人所赐,与您相伴,游历人间数万载。当年,白泽大人应黄帝所求,著《白泽精怪图》,共收录鬼神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龙凡自始至终在旁协助,不敢怠慢。并与千年前得白泽大人恩泽,幻化为人,誓死不忘您的嘱托,协助世间可遇精怪者,书鬼怪精灵之事,除祸害人间之魔,至今已有千年,龙凡无时无刻不盼望着白泽大人能重获肉身,福泽世间。”

  听完眼前男生的叙述,我心中更加疑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男生或许脑子有问题,亦或是认错人了。于是,开口说道,

  “我是秦磊,以前名字是叫白泽,但只有我的养父母和院长知道,最重要的,今年我刚二十,怎么可能认识你好几万年,你说那个是白泽神话故事吧。”

  眼前的男生仔细的打量着我,没有找到半点我在撒谎的迹象,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子,原地踱步,时不时的看向我,似乎想说什么,确犹豫不决,最后终于打定心思,对我说,

  “你真的不是白泽大人?可是你的长相和他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认错?让我确认一番。”

  “怎么确认?”

  “你把眼睛闭上。”

  我犹豫着闭上了双眼,只觉得男生从一旁抱住了我的,我想挣脱,却被他身体散发的气息束缚,跑不掉,逃不开,很让人舒适的气息,就像山野中开满野花的芳香,或是山川间飞瀑入潭溅起的水汽,清新,自然......

  “啊......”

  身体周围的气息瞬间消散,我睁开双眼,看到男生跌坐在一旁。他见我疑惑的看着他,便开口道,

  “我无法确认,你身体里有一股强横的禁制,阻止我灵气的试探。”

  是否是他说的白泽大人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我现在在哪?是已经死了吗?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我询问道,

  “我现在在哪?已经死了吗?”

  “你不知道自己在哪么?梦罗怎么会死在自己与灵媒沟通的结界中。”

  我听后更时迷糊,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肯定我还活着。于是继续问道,

  “梦罗是什么?”

  男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但又从我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装傻的迹象,索性也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来,和我讲述了有关梦罗的事。

  梦罗是在梦中除掉妖魔,造福天下苍生的一群修法之人,起源于白泽一族。白泽大神修得造化后,便有一些部族崇拜、祭祀他,他将斩杀妖魔,造福黎民的术法和修炼法门传给了这些部族。数千年的迁移,时代更迭,这些部族或消亡,或隐匿,流传下来的术法和修炼法门也所剩无几。

  有两支部族在部落融合,朝代更替中留存了下来,他们都选择了隐匿,一个隐匿于市,另一个隐匿于深山。这两个种族本是一体,先祖在远古时险遭灭绝,恰巧遇到白泽大神游历人间,便用自己精血救了他们先祖性命,自此,这一远古部落自称白泽部落。

  自从有了白泽精血的滋养,这个种族部落寿命远高于其他部落数倍,有的族人寿命可达五百年之久,他们继承了白泽大神存世的绝大部分术法和法门。由于族内不合,逐渐分化为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困”为至高境界的“通灵族”,另一股是以“杀”为至高境界的“梦罗族”。

  通灵族和梦罗族都以入梦为法门,前者遇妖遇魔,困而不杀,大多时入他人梦,造福世人;后者则多入自己的梦境,诛杀梦中妖魔,以免其危害人间。入梦只是通灵族和梦罗族惯用的手段,当现实中与妖魔相遇,自然拼尽全力,或诛杀,或封印,保一方太平。

  通灵一族在世间有大量流传,如一代廉臣包拯,可审阴魂,便是梦中明察阴魂冤屈,让其大堂上沉冤得雪。又如写鬼写妖高人一筹的蒲松龄,他可入妖梦,听其讲述恩怨情仇,书之以文,流传于世。通灵一族修炼法门浅显,所遇大多精怪修为低微,将其困而不杀,待起醒悟之日,亦会放其自由。

  梦罗一族行事诡秘,少与世人交往,因此流传在世的很少,最有名的应属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梦罗一族修炼法门、术法均在通灵一族之上,且数千年来血统纯正,一旦入梦,所遇妖魔必定大奸大恶,或诛杀妖魔于梦境,亦或是魂断梦魇。

  通灵族和梦罗族之所以异于常人,易招妖魔,原因在于其体内的白泽精血,而他们能主动入梦的法门却在于灵媒。不论通灵族和梦罗族如若继承先祖的天赋,龙凡都会给他们唯一的灵媒。不同的是,通灵族灵媒相对能力微弱,易于获得,而梦罗族灵媒能力强悍,需龙凡一丝意识和精血方可,且每一个梦罗一生只有一个灵媒,若灵媒死,不可复得。梦罗的灵媒只听命于梦罗自身,若梦罗死,灵媒亦亡。

  听完龙凡的陈述,我大概明白了一些,继而问道,

  “那我梦魇是因为入梦的缘故?”

  龙凡伸了伸懒腰,摇头道,

  “并不是,我没有发现你的灵媒,灵媒可以帮助梦罗主动入梦,但妖魔主动入梦也是常事,我只是奇怪你一无灵媒,二无梦罗手段,为何却是个梦罗?身体里的禁制连我都打不开,其中一定有你并不知晓的缘由。”

  龙凡和我解释了很多,这么多超脱现实的东西让我一时接受不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回到现实世界。

  “龙凡,我怎么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龙凡无奈的看我一眼,像看个傻子,

  “怎么从自己的意识结界出去,不应该只有你自己知道么?”

  我听了后,也是一阵火大,什么都是我自己知道,但我什么都不知道,顿时向眼前的男生吼道,

  “老子要是知道,还用在这陪你闲扯这么久么?”

  眼前的男生噌的站起来,等着眼睛盯着我,

  “老子刚救了你一命,翻脸就不认了,行,你横,你自己在这儿横吧,不见!”

  龙凡说完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整个白茫茫的浩瀚空间只剩下我自己,我再次无力的躺倒在这白色世界,没有一丝力气,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