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一桌两椅,一壶两碗。残烛摇曳,寒光映照出墙角的一只木偶。木偶有真人大小,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粗布短道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双方头青布履,明显道童打扮。然此刻,梁生心里发毛,索性背对它坐下,看书强打精神。r
长夜难捱,梁生突然听及身旁有人说：“冒昧请问相公,贵乡何处？高姓大名？”梁生大惊,斥道：“来者何人？走路了无声息,吓煞小生也!”原来几步外立着一小道童,小道童笑道：“抱歉,抱歉!如您所见,我不过一小小道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梁生问：“你如何进来的？”拿眼角一瞥,黑衣人一动不动,置若罔闻。小道童顽皮一笑,道：“当然是有人开门,走路进来的”。梁生又问：“那着黑斗篷的,是你何人？”小道童但笑不语。“你的师父可是……”话犹未了,一阵急促的打门声闯入耳中,梁生正欲起身,小道童道：“相公安坐,这种小事,我去就可以”。r
梁生细听去,猝然一句“小道童,瞧你一身细皮嫩肉,一定很好吃!还不乖乖地,到本大爷的袋子里!哈哈哈!”吓得梁生魂不附体,慌慌张张躲去桌底下。只听得,“师傅快救我!师父快救我!”高升的音调被硬生生切断,紧接一段张狂的大笑声,“哈哈哈!一个小孩子怎够我塞牙缝。这里一股浓浓的人肉香,一定还有人在!”r
桌下的梁生瑟瑟发抖,虚汗直冒。来者是谁,梁生早已听出八九分。他略略伸出头,探见一身葛袍芒鞋,顿时万念俱灰,自以为必死无疑。“我已经发现你了!哈哈哈!聪明的,乖乖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的!哈哈哈!”阴笑声令人毛骨悚然。r
当下心脏漏跳三拍,梁生的一只脚已然迈出。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高声一喝：“恶鬼,休要猖狂!还不快快将我徒儿还来!”言绝,就是一阵打斗声,半刻钟后方停。黑衣人道：“你不出来,还要在桌下待到何时？”梁生爬出来,入目处白骨委积,血流满地。他打开地上的麻袋,一只木偶倒在地上,木偶有真人大小,绾两枚浑骨丫髻,穿一领粗布短道袍,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双方头青布履,明显道童打扮。黑衣人轻轻抱起木偶,掸了掸上面的尘土,置于禾草上,转身淡淡然道：“天已大亮,你快些上路吧。”……r
回来后,梁文宇对我说起此事,仍是心有余悸,对着黑衣之人,或木偶,麻袋之物也十分恐惧……依小人之见,这则故事里最恐怖的,不是吃人肉的恶鬼,不是黑衣黑裤的道士,更不是小道童木偶,而是你在做一件事或是见一个人时,猛然发现这件事,这个人,或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似从前做过、见过一般,或是与梦境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