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残唐之时,有一位林姓乡绅,本是江浙人氏,历任两朝宰辅,如今告老还家,膝下只有两位公子,林浩之乃长兄,林孝之为弱弟。r
林浩之性情奢侈,言行傲慢,最爱斗鸡走马,游山玩水。城中凡有纨绔习气者,莫不喜与他来往,终日会酒观花,聚赌嫖娼,无所不至矣。小儿子林孝之素为父上钟爱,令其读书识字,胜过长兄千万倍。可惜先天不足,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早间与金家小姐说过一门亲事,本想趁大喜冲去病晦,盼其早日康复。不料,未过门便香消玉碎佳人绝,冲喜不成,还落了个命中克妻的不幸。r
一日,林二公子面色红润了些,小书僮不群扶了他顺着小径散步。穿过一片馥郁的桂花林,行至九曲桥上。孝之略俯身,看着水中锦鲤游曳生姿,十分入迷。忽见水面荡漾开一倒影,大致是一名二八年华的女郎。孝之忙回身四处观察,并无此女。回头再看,水中的倒影不见了。孝之诧异不止,回了房后仍是神思恍惚,分不清真假虚实。r
第二日,不群力劝孝之留于苑内休憩,孝之忍不住还是走到了九曲桥上。他探头,只有碧水游鱼。孝之不信,探头再看,果见水面浮现一绝俗少女的倒影,今日的影儿比昨日的清晰,孝之细看去,只叹：天底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佳人笑颜倾城,但眼里颇有盈盈怨怼之意,孝之微微蹙眉,心头又惊又痛。r
是夜,孝之睡眼朦胧,突被二门上传事云板惊醒,有人来报：“大公子,死了!”孝之闻后,吓了一身汗,出了一回神,又有小厮侍奉他穿衣佩戴,忙忙往外走。等到合家众人皆知,无不纳罕存疑。两老虽大不欢喜林浩之不务正业,闻知死讯仍是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林夫人更是嗽出血来。r
府门挂上白灯笼,哭声摇山振岳,孝之安慰了几句,便被人请回了苑内。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索性挑起灯火读书。倏忽一阵夜风吹开了窗户,又吹灭了蜡烛。孝之拢了拢衣服,步至窗边,只见月色清凉如水,心中戚戚然不可名状,索然关了窗户。回头便见一位着了红衣轻纱的婷婷女子立于案前,再看那女子的面容,俨然是水中倒影的模样!r
林孝之大惊,颤声道：“小姐,你是……”女子泪眼汪汪,说道：“公子,小女便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孝之道：“小姐勿要胡言,金家的小姐已登极乐……请小姐尽早走吧,莫要坏了小姐的清白声誉。”女子突然跪了下来,泣声道：“我实乃金家幺女,名唤金樱儿。请您听我细说其中原委。小女生前一心嫁您为妻,绝无非分之想,不料林大公子垂涎,几次非礼于我,我拼死保全清白。想不到出嫁前夜,他竟施计强占,我宁死不从,他一怒之下掐紧我的脖颈,把我掐死了……”r
孝之讶然,竟未料自己的哥哥乃此等无耻之徒,又听金樱儿说道：“是小女害死了大公子,我不敢瞒您这件事。小女也不敢说自己所行问心无愧,只求伴您左右,听候您的吩咐,早晚侍奉,就是做个丫头小妾也心甘情愿!”听了这一番表白,孝之心内揪痛,对金樱儿十分同情怜惜。看见她仍跪着,连忙扶她起来,问道：“日里,你我如何相见？”金樱儿笑答：“只要您心里多想我一分,便能多看清我一分。”顿了顿,又道：“您灯下读书,让小女为您研墨吧。”夜读书。孝之想来,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