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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百鬼夜行(上)


广平周梓服一日偶得一本《传奇》,乃晚唐裴铏所著。其中有一则故事,简概如下述:r

唐开成年间,洛阳卢涵,有庄园于万安山脚下。这日前往庄园,他走了十多里地,看见一片柏林,边上有新房数间。r

当是时,夕阳西斜。卢涵下马,见房前有一妙丽女子,自云为某位将军守坟。卢涵上前搭话,女子称家中有好酒,愿赠之。言罢,捧古铜酒杯而出,与卢涵共饮,又歌一曲:“独持巾栉掩玄关,小帐无人烛影残。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闻之阴气森森。r

天色已晚。酒尽,女子回屋添酒。卢涵随于身后,往屋内窥视:只见屋梁上悬着一条大黑蛇,蛇身垂下。女子持刀正刺,血落杯中,即化为酒。卢涵战栗,仓皇上马。那女子回头慢声轻呼:“须留郎君一夜,不得去……”r

周梓服为人狂放不羁,以胆大著称。读后嗤鼻,自言无所惮畏,又说了几句对鬼神不敬的话……r

一次,他去西郊拜访旧友,聚宴畅饮,甚是高兴。及至夜深,周梓服起身告辞。友人苦留,说夜路多险,不如住一宿,明早再行。周梓服大笑:“我不惧鬼神,更何惧夜路!现君以夜路危险为由,令我留宿,可谓笑谈!”友人苦劝不得,只好从命。r

且说周梓服独马而行,恍惚看见前方道路两侧,店铺人家连绵不绝。周梓服微醺,正在狐疑着,那店铺变得更多了,望不到尽头。这时,在他眼前,突然转出不少男女老少,或饮酒,或歌舞,十分欢乐。突然出现了一百个小童子,蹦蹦跳跳,绕着他的马转圈踏歌。周梓服有些恼,侧身折了树枝,驱赶那些小孩儿,他们立即跑开不见了。r

周梓服打马前行,至一客栈。半掩的大门,将闹市中的鼎沸人气隔绝在外。r

酒后吹了一路的寒风,周梓服的头昏沉沉,十分后悔没有留在朋友家中,无奈将马拴好,转身推开了门,门的“咯吱”声显得格外清晰。他将门关稳,蓦地发现大堂内无一人,只有一豆残烛随风摇曳。r

将近夜半,一阵寒风吹来,周梓服裹紧棉衣,正准备上楼。倏忽,大门慢慢地打开了。随后,现出了一张女子的面容。那女子,衣饰朴素平凡,脸上却是浓妆艳抹。r

女子来到周梓服跟前,周梓服因问道:“姑娘可知这店里的掌柜去了哪里?”女子答道:“小女也不知道爹爹去了哪里……请公子快些离开吧……”周梓服便道:“你是掌柜的女儿?岂有赶走客人的道理,你还不快领我到厢房去。”女子笑道:“二楼的厢房随便客官挑,哪里有我领您去的道理。”说完,自去了。r

周梓服任意挑了一间厢房。刚躺好,忽而梁上有东西砸在他的身上,周梓服大喝一声:“滚开!别打扰大爷我睡觉!”许久没有动静,他不耐一扭头,对上一双幽绿光泽的眼睛,还低低传来几声猫叫,原来是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