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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丝击打在玻璃上形成小点,随后连成了线流了下去。教室里头除了我与千反田外并没有其他学生。

手表的指针刚走到5:30,没有雨具就代表得在学校等到雨停,如果想淋的一身湿,或是在雨中讴歌青春倒是另当别论,但无论是我或着千反田想必都没有这样的兴致。

隔着桌子的两端,千反田略显紧张的看着门口处,紧张的情绪应该不是因为两人独处,毕竟长久的交往早就没了那种男女间的意识,反而是她那双大眼睛漾起的光芒总是让我惊惧不已。

「没有人来呢。」

如果可以拉走她的注意力,那么就万事大吉。老实说我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跟着千反田过来了,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的窘境,所谓的骑虎难下,就是这个状况。

「是呢。」

与眼里的欲求相反,千反田的语调异常平静,但某种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要从她的脸上化为实质。这种熟悉的感觉…不是吧?

「礼君,你觉得……」

来了!!脑内警铃上升到最高层级的警戒状态,我屏息以待千反田话里的下文。神呀,莫不能赐我一枚救世主乎?

就在千反田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地学准备室的门被拉了开来。呜喔!?神大人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从打开的门口,一个男生的脸孔探了进来。救世主!

「唔,是千反田啊?」

「下午好,折木同学。」

由礼数良好的千反田称呼对方「同学」判断,刚走进来的男生与我们是同个年级的高一新生。

「这位是我的同班同学,百日红礼同学。这是折木奉太郎同学,古籍研究社的社员。」千反田开始介绍。

原来救世主名为折木奉太郎吗?请容小的百日红礼拜见尊容。我轻轻点头朝他致意,顺便仔细的打量起他的五官。

折木奉太郎整体给人的氛围与其说是慵懒,不如像是没有干劲。像是随意用手疏理过的头发浏海略长,五官轮廓虽然英挺,但那双略有下垂的眼角反而把面孔修饰的有些无精打采。虽然尚且不到不修边幅的程度,但的确不能说是认真打点过的仪表。在我打量的同时,他也以疑惑的眼光看向我。

但随即这种男人间的对视被名门大小姐以一种超乎寻常速度的逼近给打断。千反田的好奇心如同洪水一样从她闪亮的眼睛里满溢而出,我看见折木明显的退了一步。会有这种反应,加上千反田的举动──

也就是说,救世主其实是献给好奇宝宝千反田的供品吗?

我在心底为初次见面的同级生画了一个十字,中学时负责踩下千反田煞车的我终于可以放下重担,原本轻松写意的状况,却莫名的有些感伤。或许是对自己曾经待着的位置被抢走而有一点唏嘘吧。

看着千反田抓着折木开始倾倒她的好奇心,我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夕阳穿透乌云洒落在中庭,绵绵的细雨也已停歇。

于是我抓起挂在椅背上的书包,准备退场。原本会逗留在部室的理由就是因为不能放千反田一个人留在学校,以及外头的雨,既然主角已经上场了,而且雨也停了,我这个配角就识相的下台一鞠躬吧。

「千反田,那么我先回去了。」

「啊!礼君…刚刚说的那件事…」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妳晚点记得跟着折木同学一起离校啊。」我朝着两人挥了挥手,透过眼角余光,仿佛可以看到折木脸上『你怎么可以放弃我』的哀怨表情。

折木同学啊,中国有句俗谚:『死道友不死贫道。』,讲的正是这种状况啊,请好好加油吧!

2

千反田委托的事,自然与古典部有关。今年进入古典文学部的部员都是一年级的新生,而在他们加入之前,更是整整一年都没有社员的荒废社团。在这种情况下,千反田等人却试图想要延续社团传统进行社刊的编辑。但令他们为难的状况就是理应留在社团的过往社刊却一本也未出现在部室的事实。

在学校寻找未果的千反田,理所当然的想到了书店世家百日红的名声,也就有了那场放学后的邀约。

我边思考着这件委托是否可以让那只老狐狸错估我对千反田的态度,一边拉开书房的大门。如果能够让他认为我乖乖照着他的脚步走,从而放松对我的注意,那么对我准备悄悄离家的计画就会有所帮助。

我熟练的跨过横放在地的书堆,在开灯后,立在我面前的是排满密密麻麻书籍的书墙。

「神山高校.神山高校.」

百日红家之所以能在神山地区留有薄名,甚至传自现在,得因于百日红家祖先不厌其详的搜集罗列各地书籍珍本。由原本的武士之家,变成书商乃至于如今以旧书买卖致富的根本原因,就是这股流传在血液中对文字的执念。不只流传百年的古籍,即使是只发行在神山地区的本地风土志等类杂书都包含在百日红家的搜集范围之内。这间库房所装的只是近年来神山区域的书籍而已,也不知道能否在其中找到古典部的社刊。

神山高校身为本地最古老的高中,其所发行的校刊自然也是百日红家的搜集对象之一,那么社团刊物呢?抱着这种不妨试上一试的心态,我从神山高校所在的栏位浏览下来,从创校开始到去年的校刊之外,还有包括文学部、天文部等社团曾经发表过的刊物,在靠近尾端的地方,连漫研社的作品也陈列在架。

看来即使百日红家在父亲的手上逐渐走向恶质的吸金企业,早年流传下来的习惯依旧深深地呈现在这个家中的某些地方。

我的食指最后在标示着「神山高校毕业生纪念名簿」的一栏停了下来。看似厚重的书皮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顺著书背直下,在我会意过来之前,已然从中抽出了一本。

翻开那本纪念册,有一页似乎是时常被人翻动,书页上已布有折痕。

男男女女的师生,在相片的那端排成多列,是随处可见的毕业生照片。但在这张照片里,却有着足以吸引我目光的要素。在人群的中央,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含笑看向镜头。少年清俊的眉目与嘴角的笑容本应是赏心悦目的情景,但相片中的少年就宛如太宰治笔下的男主角一般,仿佛带有某种随时会消失离开的氛围,而他如今亦的确不知所踪。

他就是百日红诗,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