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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将军府里第一个响屁


月色清凉。

泻在抚远将军府里,将飞阁流丹映成了翡翠珍珠。

这儿不比紫禁城小,可是没有紫禁城美。

院子里一棵树都没有,一棵草也要被除根。只有几百个重甲兵持枪站立,一动不动。

因为他相信美景只是弱者的,只会迷惑人的心神,分散注意力。这两点就够了,够一个人死一万次。

他需要的是严密的防守。

密雨不漏的防卫。

这就是抚远将军司徒万仇。

正因为如此,他永远不会放松,所以没有人可以杀他。

司徒万仇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湖上似乎没有人知道。

这个人虽然权势仅仅位于皇上之下,可是他身居府阁,半步不出。

一个神秘的人。

通常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抚远将军府里面与外面好像截然不同。

不论外面如何喧嚣,里面总是惊得可怕,一股压抑感压得任何人都喘不过气来。

远处传来一声杜鹃啼叫。杜鹃啼叫通常是凄惨的,可是抚远将军不喜欢。

于是,一道如虹剑光自地面上爆射而起,平平落入了树叶中。

啼声,戛止。

这样干净利落的剑法,这样快的剑法,除了汤若风之外,还能有谁?

虽然这一剑使出,将军府里几千人都已经知道了来者是将军手下第一剑客,可是没有人敢去开门。

一个人,活在将军府,最好别多事。

那扇三张高的铁门还是紧锁的。

直到司徒万仇的命令传来。

长廊是宽阔的,长长的,望不见尽头,远处还弥漫着丝丝雾气。

汤若风此刻就站在长廊尽头,他的头低着,他的剑已经卸下,他已经丧失了战场上的锐气。

因为他佩服这个人。

长廊的尽头有一个人,一扇门。

人站在门旁边,这个人身着破烂的布衣,穿着沾满污泥的鞋子,他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头发甚至更糟,像是生下来就没有洗过。

若是他还有一样像样的东西,就是他背上的剑。

那也是一柄普通的剑,他没有剑鞘,也没有剑柄。

剑刃就是一块扁扁的,长长的铁片。

这个人的脸像是一块木头削出来的,眼睛很细,鼻子很扁,简直快和嘴巴一样高了。

汤若风看见他,不禁全身战栗。

门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很平常却充满威严的声音,所以汤若风已经跪了下去。

“人带来了?”

汤若风低着头说道:“带来了。”

“为何去了三天?”

“因为我在等他。”

“等他去?”

“等他睡完觉。”

“他睡觉睡了三天?”

“不止,现在还在睡,是我把他抬回来的。”

门里的那人笑了,他没有笑出声来,可是汤若风知道。

“那你便再将他抬到这来。”

汤若风没有说话,他已经退下去了,他知道司徒万仇喜欢少说话多做事的人。

于是,这一个威严的地方,不久就有了可以震动屋顶瓦片的鼾声。

这并不夸张,因为屋顶的瓦面的确掉了下来,正对门旁边那人的头落下,可是这人没有动,瓦片砸在他头顶,碎成了粉末。

而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将军喜欢安静。

可是门前这个人却敢发出鼾声。

这个人身穿着比门旁那人还要破烂的衣服,他身体大半部分已经露了出来,除了一些重要部位。

他没有鞋子,没有兵刃。

可是他长得很英俊,他的脸还是一双眼,一个鼻子,一张嘴,可是只要是人看见,就会喜欢他。

他的眼睛还闭着,不过一定很亮;他的鼻子很红很高,一定很灵;他的嘴巴不大不小,不过一定很会讲笑话。

他的脸削瘦,不多一点肉,不少一点肉。

这人还在睡,司徒万仇居然没有说话,他在等。

可是门旁那人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锋利无比,变得比任何宝剑还要可怕。

他浑身都发散着一股凌厉的剑气。

可是地上的人像是一滩烂泥,他的身子摆的开开的,全身共有三百多个破绽,每一个都够他死一万次。

冰冷的剑气已经贴着他的皮肤飞过,可是他还在酣睡。

他是一种人,司徒万仇又是一种人。

他们两个迥然不同,似乎水火不容。

可是他们必然会互相敬佩,互相尊敬。

因为每一个和自己不同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门旁的那人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司徒万仇对于他就是天神,是任何人都不可冒犯的。

可是这人竟然敢在这里打鼾。

他记得上次一个人只是在这里咳嗽了一声,还没有咳完,这人的身子已经断成四节。

可是没有鲜血流出来,因为司徒万仇不喜欢血的腥味。

他的剑很快,那人断成四节的时候,血还在身子里没有流出来。

然后他一脚踢出,这四节东西箭一般飞出了长廊,一直飞出了将军府,落在后头喂狗的地方。

门里传来声音,“你想杀他”。

门旁的人点头,他的手握紧背后的铁片,手已经握得苍白无比,鲜血已经顺着铁片流了出来。

“那你去吧。”

话没有说完,这人绝不会动。

可是话音一落,他的铁片,笨重的铁片,已经到了烂泥的心口。

没有剑光,只有速度,连汤若风都无法企及的速度。

烂泥没有动,甚至把心口往铁片上撞了过去。

这人的眼睛已经红了,那是嗜血的狂热。他手上的鲜血顺着铁片,像一串珍珠一样被风吹散,铁片更快了。

这次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本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可是抚远将军府里的人会觉得很奇怪。

因为这是放屁的声音。

抚远将军里的人连放屁都得偷偷地放。

喝过酒的人放屁通常很臭,这个也不例外。

铁片已经触到烂泥的心口,突然折回。

因为这个屁正往门里飘去,门是挡不住一个屁的。

他怎能让自己的天神闻到。

他回到门前,铁片在空中急舞,刮起的劲风已经将臭气全部吹了回去。

烂泥猛然坐起,一脸难受,惊呼道:“谁他娘的放的屁?怎么这么臭?”

铁片停了下来,他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门里传来一个声音,“你先退下吧”。

于是这个拿着铁片的人就向前走,烂泥笑道:“你信不信等下就算我放个比这还要臭的屁,你都得来闻。”

这人没有理他,脸色眼神比坚冰还要冷。

烂泥自言自语道:“这人真无趣。”

门里有人笑道:“他不是无趣,是不好玩。”

烂泥笑道:“无趣岂不是不好玩。”

“不好玩还有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一不小心他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可是这个不好玩的人竟然被一个屁给吓退了。”

“那因为我也是一个不好玩的人?”

“你哪里不好玩了?”

“因为我可以一不小心就要了他的命。”

“他是谁?”

“昔日的‘江南第一剑客’卜无声。”

“他为何会在这?”

“不好玩的人岂非就喜欢不好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