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和双成在前面带路。走进殿门的瞬间，挽歌感觉到一种灼烧似的疼痛。那种疼和普通的锐痛和钝痛不一样，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似乎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了一般。感觉着身体的炽热和焯烫，挽歌死死地咬着牙才没能痛呼出来。但还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变回了一只银狐的模样。
跌坐在地，抬头一看，用上好的彩漆描绘的穹顶上是一面等身的纯金镜框，雕刻着符文，镌琢着圣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上面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南海明珠。阴阳太极，乾坤八卦又在图案的基础上雕琢于其上。挽歌一眼便看出，那是一面照妖镜。
仙狐，说好听，是仙灵；说得不好听，就是妖精。她现在是幻化的状态，被这镜子打回了原形。
双成和小玉对着她礼貌地福了福身子，就缓缓退出了大殿。挽歌等了半晌，那种疼痛感才消失。刚抬头，就看大红色的罗裙裾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一张绝美的面容，一对绿色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曳地的裙摆在地上转出漂亮的弧度，如同曼珠沙华般，那是血的颜色。
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银狐？”
挽歌连忙跳起来，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大门已经被紧紧地关上了。她赶紧后退了数步，尽量拉大自己和面前这个女人的距离，背靠着大门。若是知道这里有照妖镜，她就不进来了。
那女人打量着节节后退的挽歌，笑了笑：“你就是挽歌姑娘？”
挽歌紧紧地盯着她，雪白而毛茸茸的尾巴因为对女子的敌意而立了起来。
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女子，微微张口，亮出了她那几颗还算尖锐的小犬牙。
犬牙锋利的尖端闪着寒光，意思就是，再过来，别怪我咬你！
王母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意思，笑着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翌晨说过，这么说的人，八成都是坏人。
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王母微微颦眉，纤手轻轻一挥。
一团金色的光包围在她的四周，竟然让她飞了起来。
不受控制地飞到了王母的面前，那一对绿色的眼睛打量着她。
抬起手，抬起挽歌的下颚，看着那对蓝色的眸子。眼睛里面一丝感情一闪，不过那是如闪电般的一闪而过，挽歌并没有看清楚。
纤手抚过挽歌毛茸茸的脑袋，抚过她的背，碰了碰那白尾巴。
挽歌想躲，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王母手轻轻在挽歌的面门一挥，挽歌便幻化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果真与晚歌有几分相似。”王母叹道，将挽歌放了下来。
挽歌落在地上，问道：“娘娘所说的‘晚歌’，到底是谁？”
王母没看她：“孩子，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看挽歌点了点头王母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座椅：“她是仙界的第十三名皇嗣，就是十三公主，全名帝晚歌。”
“不过，她已经在五百年前过世了。”
挽歌想了想，跟着走了过去：“那，晚歌公主是怎么……”
王母身形一顿，一对墨绿色的眸子看着自己面前纯金的座椅。半晌，开口道：“歌儿她……是自己不小心跳下轮回盘的。三世轮回，一世修仙，才能回天。”
“嗯，是嘛。”挽歌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王母背影的眼神，很明显有了几分疑惑。
为什么天界的公主会不小心跳下轮回盘呢。那么危险的地方，一来，是天界禁地；二来，身为皇嗣，应该从小就被告知不能去啊。
谁会看见一个洞跳下去的？
而且尚在仙狐洞的时候，自己就做过一个和晚歌公主有关的梦。她在一个红衣女子的注视下跳下灰色的轮回盘，奕希在旁边吼得撕心裂肺。
后来呢，那一片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人哭得声嘶力竭，然后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该是一场厮杀。
她看向前面的王母，也是一袭红衣。她和那红衣女子的背影，竟然分外相似。
“挽歌，”王母坐下，问道，“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或者是，突然想起什么奇怪的东西？”
“何为奇怪？”挽歌连忙收回了刚刚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王母，问她道。
“罢了罢了。”王母摆摆手，长长的袖子下摆滑过扶手。她叹了口气，摇着头低声道，“也不可能。”
“王、王母娘娘，”挽歌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问便是。”
“您是一位好人吗？”
王母微微一顿，侧目，问：“挽歌姑娘觉得，我是一位好人吗？”
挽歌想了想，摇了摇毛茸茸的小脑袋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
“人们称呼对他们有用的人为好人，那王母娘娘对我来说，”挽歌仰起小脸，“就是坏人了。”
“我对你没有用啊。这个说法倒也不错。”王母娘娘笑着撑着下巴。
“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挽歌急忙道。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神秘地问道：“娘娘，你想不想当我的好人？”
“你的好人？”王母对她这种说话方式感到有些好笑。
“想不想嘛？”她仰着脑袋，走到她面前。
“嗯，想啊。”王母伸出手来，抚了抚她毛茸茸的头发。
“那娘娘，你会不会能快长毛的仙术？”
王母愣了愣，道：“你要长毛做什么？”
挽歌忧伤地指着自己的尾巴：“你看。”
王母看了，掩着唇咯咯地笑了，声音银铃般清脆动听。
“原来如此，是被火烧了啊。看这毛坑坑洼洼的……哟，这尾巴尖儿还光秃秃的呢。”王母碰了碰她的尾巴，笑着道，“多漂亮的狐尾，怎的就秃顶了。怪不得你要专门找来瑶池。”
挽歌越听越忧伤：“你会吗？”
王母想了想，道：“虽然没有专门用来长毛的仙术，但是治疗仙术应该可以。你在这里坐好了，我替你治治。”
几分钟之后，挽歌开心地看着自己蓬松的狐尾已经恢复了原状。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末端，都复原了。冲王母笑道：“谢谢娘娘！你真是好人。”
“不用客气，因为挽歌也是好人呢。”
挽歌一愣：“我……也是好人？”
“嗯，对啊。”因为你自己说过的啊。
对自己有用的人……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