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二人默不作声。r
“孩子，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道吧……”术长老突然转过身来，一只苍枯的手掌一把拍在了无欢的天灵盖之上。无欢躲闪不及，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继而眼前出现一系列镜像。r
十八年前，小木屋r
时光追溯到遥远的过去，那时的术长老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郎中。r
一番把脉诊断，大夫哀叹地摇了摇头，“尊夫人，已经咽气了……”r
纳兰仙君背对着大夫扶着门框，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只是刚强坚毅的面容上，仍是不免滑下了些许湿润。r
“我说过，救不活她，你也要死！”r
“且慢……”大夫轻捋胡须，“请再多听老夫一言。”r
“临死之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
“尊夫人怀上了二子……”r
“什么？！”r
等到大夫给仙君抱来一男一女的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之时，仙君彻底傻了眼。r
“我现在乃是流亡之身，身旁如何带得了这两个孩子，难道是天亡我也！”r
“老夫略通面相，可否听我一言？”r
“你快说罢。”r
“此女必留，此男必弃！”r
仙君一下子被激怒了，双目睁圆，揪着大夫的衣领怒骂道。“你说什么！让我扔掉自己的孩子？”r
“且先息怒，阁下现在虽为逃亡之人，但是从面相看乃是成就一番霸业之主，日后必然叱诧风云，今此两子留一舍一，也是为了阁下考虑。女婴命数坎坷，若不在身边悉数照料恐怕命中会有大劫，以防不测，然这男婴命格却是相当的硬朗，不妨等到日后阁下立下雄图霸业之后再来相认。”r
“相认？”门主显得很惶恐，“孩子刚生下来，谁也不认识谁，你说这怎么相认？”r
大夫看了看仙君手中的宝扇，“老夫为阁下准备了两个选择，就是不知道阁下胆量如何，敢不敢一试了。”r
“你讲吧。”r
“一来阁下可以将你手中的宝扇一同放入男婴的襁褓之中，将此子放在玄贞观门口，日后凭此信物相认。单凭阁下武功，称霸武林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其二便是阁下此刻便取了这男婴性命，因为日后他必将对阁下形成对立，后患无穷。”r
纳兰仙君沉默不语，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大夫，看来此人并非一般人。r
所谓虎毒不食子，我纳兰仙君即是一世霸主，又怎样做如此残毒之事，更可况是自己的亲骨肉。r
仙君看了看手中珍爱的宝扇，对血的欲望丝毫未减，只是怕这宝扇日后恐对孩子不利啊。r
唉，那也没办法了，现在穷途末路，只好拼死一搏。仙君虽有不舍，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宝扇丢进了襁褓之中，继而问着大夫。r
“你说的那个玄贞观，可靠吗？”r
“自然……不可靠。”r
仙君像是被耍了的感觉，正欲从襁褓之中拿回宝扇，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
“阁下且慢，玄贞观虽不可靠，却是唯一可以收留孩子的容身之所，今后的命数，自有今后来说。当下时间紧迫，两个孩子若不能同时得到滋养，恐怕出了什么问题，你我都担当不起。”r
“好吧。”仙君还是忍心割舍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以及和梦产下的亲骨肉。r
“那这女婴？”r
“自然带在身边……”大夫笑了笑，“看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阁下生性残暴，却也是一睿智之人，老夫家中有一传家之宝，世世代代流传至此，家族祖训命我等后人守护此带有魔性之物，将此物交给日后可以成就一番霸业的有缘人，现在想来必定就是阁下了。”r
“确有此事？”仙君半信半疑地看着大夫。r
“阁下不妨随我回家去取，我术家世代保护此物，就是为了等待日后可以侍奉的霸主，这便是我家族的宿命。”r
纳兰仙君像是相信了的样子，“此为何物？”r
“正一道宝物——旷世花。”r
“什么？你是正一道的人？”r
大夫笑了笑，“这个，不妨日后再说吧……”r
纳兰仙君随着大夫回家去取，不远处屋门外站着一个年幼的少年，表情稚嫩，似在盼望着家人的归来。r
“这是？”纳兰仙君看着大夫，一指孩童。r
“此乃老夫犬子，仙君里面请。”r
“请。”仙君看了一眼小孩，瞬时间记住了他清楚的模样，微微一笑，心中早已有了定夺。r
无欢的脑中只听“嗡”的一声，继而又看到了之后的天魔门少主厢房。r
“少主，您叫属下前来有事吗？”左护法弯着身子，不敢抬头正视少主。r
“左护法，其实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术长老，想让你去寻回清心寡欲扇，你现在即刻出发，去往京师监狱，可有机会夺回，万不得已，不可硬来。”r
左护法自然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就知道是在京师监狱呢，然而又不敢问，只得接过命令。r
“属下这就去办。”r
左护法的身后，少主的脸上微微颤动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术长老这般重视……”r
其实，少主也并不知道，只不过是术长老的旨意，似乎每次都会暗藏着一些玄机。r
从小就是如此，术长老吩咐下去的事情，总是可以时不时地给少主带来一点小惊喜，和一点小意外，这总会让年少孤独的魔门少主欣喜若狂，排遣寂寞。在这天魔门之中，身为父亲的门主平日里日理万机，忙忙碌碌地自然没有功夫搭理孩子，倒是术长老，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日日夜夜陪着少主聊天解闷。r
纳兰仙君不愧为一代霸主，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r
自己的孩子，虽贵为魔门少主，可毕竟也是女儿身。r
无欢像是忽然之间明白了很多，这前前后后，因因果果，仿佛一下子全然展露在眼前，一下子难以适应。r
无欢觉得这一切好乱，好像是自己钻进了被人设计的圈套里。从一个穿越而来的人，便成了一个人的前世，而这经历的种种，却是这般切身感悟，可是想到了这些，无欢心中就升起了冉冉怒火。r
是谁，害死了他们。r
无欢无数次试图着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却为日后的腥风血雨垫下了基础，又为什么要有魔门少主舍身给予自己的不死心。r
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又为了什么，找不到雅君，又为什么还留恋在这个时代？r
“孩子……”术长老不经意间移开了手掌，无欢一下子清醒了起来。r
“我想去见尘影，也只有她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r
术长老似乎对这个答案显得意料之中，微微笑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尘影熟悉你的事情呢？”r
“我……”无欢终于没有再忘记老头的遗言，此刻他沉默了，他无法告诉术长老他是怎么遇到的尘影，更何言与尘影的那一段渊源。r
无欢默不作声，术长老也并没有强求他，只是默默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r
“孩子，多休息休息吧，别想太多了……所谓既来之，则安之。你经受的太多，这本不该是你这个年纪所应经历的磨难。”r
一声沉闷的房门的碰撞声，空荡荡的屋内独自留守着无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