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真是好算计啊!老奴输得心服口服。”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他身后一群人都跟着朝拜上首位置端坐着的年轻人,这群人胡子花白者多半,对着一个年轻人行礼在旁人眼中是奇怪的,可这里是药王府。
“福叔,我吩咐你打听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新任孙张李者考虑的首要大事就是报仇,父仇不报,不当人子。
“查到了,老家主生前所遇二人无非张白跳、陆梅夫,此二人一为江洋大盗,一为东逝水门人,主上,老奴经过常青时,亲眼目睹了穆家人屯兵城外,如今那些东逝水门人也在城内,是不是——”老者进言道,他身后那些人也随之附和着。
孙张李看着他们,这些人明面上相敬如宾,背地里却也互相攻讦,他想要彻查父亲死因,也受了这些人的阻挠,他想,父亲的死恐怕不这么简单,什么时候东逝水也会盯上他们药王府了?自古以来,药王府门下诸徒安守本分,医者仁心,东逝水是朝廷鹰犬,那些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士才会受其压制。
“不必了,有劳各位叔伯了,小侄倒想亲自去那常青城,见见这二人,他们与我年龄相差不大,想必功夫不浅,小侄倒想向他们讨教讨教,如何?”他这样一说,下面那些人心思就活泛了。
“老夫以为,去得,去得!老药王游走江湖十数载,凭着这份游学积累,我药王府比往年更胜一筹!”一位华服老人拜倒在地,他后面那一茬人也跟着拜倒。
说话的人孙张李也认识,是他的二叔,老家伙巴不得他出去游历江湖,这府上偌大的家业任他们这些亲族享用,有这些亲族期望他走,自然就有人希望他留下,福叔身后的幕僚陆先生开口道:“家主新继不久,如今万古城实力空虚,正是药王府布局万古城为襄王效力的好时候!家主万万不可离去啊!”
也许是不待见陆先生,孙张李一直想查父亲与襄王的来往真相,这些门客却不断阻挠,连福叔也不向着他,还直言他年轻,需托药王府门客的势压迫亲族,这些平衡之道,他不想学,也不愿学。
“好吧!那么本家主就往常青城走一遭,家里还由陆先生与福叔做主。”话中不提亲族半句,他出门的时候都能感受到那些人在背后用何等怨毒的眼神看他,或要咒骂他不得好死。
趁着天色还早,孙张李带着随从就从后门出发,刚跨上马去,有人窜出来一把拉住缰绳,“药人师兄!你要出去玩吗?带上我,带上我!”等他看清是谁,直接出言道:“你不呆在家中学你的女红,到外面疯什么?二叔若发现你不在房中,非气得大闹不可。”那女子正是他二叔的掌上明珠——孙楙(mao),从小到大跟着他疯跑,看着她却又想起昔年那光景,如今他身负重任,已非浪荡公子。
“孙木瓜!你可知我去做什么?”他有心吓她回去,“我要到外地去找东逝水门人的麻烦,你常年跟着我跑,东逝水的名头也是听过的,他们杀人不眨眼,你这样的,恐怕不够人家一刀的,这样,你还要跟我出去?”
“我不管!留在家中学女红,跟着师兄你学武功,还能玩,我不呆在家里,师兄,求你了!”孙楙松开了缰绳,自去后面牵出来一匹马来,只是,她身后还跟着十数骑,那些人一看就是他二叔手下养的死士。
“你回去吧,这些人可都是二叔手下人,他们会放任你走?若真出了事,我难脱干系。”孙张李到底年轻,不懂得拒绝,停了半天,他对她说:“行吧,你跟着我,可不许乱跑。”本来,他打算自己走,福叔派了他儿子跟着他,路上打个下手,如今,孙楙要跟着他,身后多了十余骑死士。
孙楙只当他是出去玩的,那些话也是吓唬她的。
“福二,你来,把这个送到字画居去。”孙张李一行人进城时,正遇着出城调兵的穆府管家,孙张李布局常青城自然是看过手下人带回的画像,看着那管家神色紧张着急出城,想是有大事发生。
“主上,孙二小姐已往字画居去了。”福二收好那纸条,又把这条说出来,“咱们在万古城的眼线送回了新消息,不日,东逝水将有大队人马从佑江来。”两条消息,弄得孙张李头疼。
“你来坐下说,细说,她去字画居做什么?”孙张李问福二,他回答:“孙二小姐听人说字画居的伶人唱新词,赶着要去听,小的拦不住,主上,小的说句不该说的——”他这话被打断,孙张李心情本来蛮好,一下子被扰乱了:“不该说就别说,走,咱们也去看看。”
常青城字画居,万古城万古楼,这两家都是江湖中人汇聚之地,外面整一条街都是产业,字画居内多的是雅间,不少文人墨客汇聚其中,尤以学院中游侠儿居多,只是,今朝比往日还多,其中一间房内,汇聚六人,陆梅夫、宋牧、关镇、王洛安、辛绿衣、张白跳。
“张白跳,你说请老夫吃酒,这场面可不像是吃酒啊?”关镇看着这雅间之内的人来路纷杂,陆梅夫身上的问心剑,东逝水门人;宋牧的虎头软甲,兵部外驻侍郎;王洛安的官服,漕运司副使;辛绿衣剑柄上的牡丹纹,花儿楼堂主;唯张白跳这样一个白身。
“关老英雄,世间我只与你最熟,你的武艺高强,世间少有人可及,当下,老张有大难,只好请你出山。”张白跳这样一说,关镇连连摆手:“不要这样说话,老夫的武艺老夫心里清楚,这屋内的人,恐怕都为穆泷梁桥关身死一案而来吧!”
陆梅夫眼中惊诧,宋牧惊讶,王洛安还是一脸苦涩,关镇将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接着说:“说来有趣,老夫也非你张白跳请来的,而是不得不来了。”
张白跳奇怪问:“有什么趣?关老英雄你遇到何事?”关镇重重看了陆梅夫一眼说:“陆行走一纸密信从佑江转到了宣沙,老夫焉能不来?药王孙与万古楼火起一案难脱干系,老夫此行专办此案。”
“冯无字明日进城。”陆梅夫只说了这一句话,宋牧补上了:“本官与陆行走专办穆家一案,穆家屯兵常青城外,恐有谋反之嫌,本部大军出丹关不日顺江而下。”
“本副使全靠着诸位了,我人微言轻,漕运司一兵一卒都调不动。”王洛安苦笑着,却从随身的长匣内取出两把剑来,一长一短,短的明显是把断剑,“本官出身学院弟子,当这个漕运副使正事干不上,多年的武艺却不曾落下,陆行走,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在座的没人见过他出手,他既然盛情相助,陆梅夫不好背弃人家的心意,立马起身向着王洛安抱拳一礼:“当今危难关头,王大人盛情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这些人中,只有宋牧盯着王洛安一脸狐疑之色,发现有人看他,王洛安回视给了宋牧一个笑脸,宋牧想开口问什么话,见着众人举杯敬酒,他不好落后,把心中的疑问压下去,跟着众人互相敬酒。
陆梅夫与众人打着哈哈,得知了冯无字明日回归,他的计划得以实施,把这些情绪用欢笑掩饰起来,如今的常青城比万古城之中酝酿的风暴更加疯狂,也更可怕,陆梅夫,他挡不住,只好随波逐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