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只会越来越冷。”他身后传来人说话声,他回头去看,却发现,是他不认识的人。
“变得不近人情,只知杀戮。”那人慢慢将面皮扯下显露真容,陆梅夫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快,剑,何。”
“老夫手中这把剑乃友人馈赠与我,他杀了一辈子的人,三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杀手。”快剑何解下剑递给他,“可惜,他死在问心剑之下。”
陆梅夫接过去细看,这些话不能打动他,他已见识过门内人情冷暖,青竹谷中那些实证像是个笑话。
陆梅夫沉吟许久,把剑还给快剑何,说:“穆家徇私枉法,上背天听,意图谋反,理应满门抄斩。”快剑何指着他说:“那你与襄王何异?既是东逝水门人,就当束手束脚的去掩埋这事,你真以为,穆家就是这些事的幕后主使吗?”
“这世间的事,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快剑何抚剑长叹道,旁边,陆梅夫向他拱拱手道:“您老本是藏兵谷剑侠,穆家此事归我东逝水查察,如何把握,本官自有把握。”听他说话,快剑何伸手拍拍他肩膀,道了一句:“愿你好自为之。”
快剑何临走前却又停顿了一下,陆梅夫以为他有话要说,却见他掏出一物放在地上,再离去。
陆梅夫走过去,捡起那物来,细看是枚铁符,一头印着:“藏兵谷何”四字,另外一头印着:“徒陆梅夫”。
陆梅夫收起铁符,心中又在计较着,这穆家五代将门,如何问罪,也是一大难事,有得他头疼的,就这时,外面传来多人跑动声,打头一人是花无字,后面跟着一队东逝水杀手,花无字见着他纳头便拜,“大人,佑江府东逝水增援已到。”陆梅夫指指她身后那些人问:“一队人?”花无字回话道:“大人,管大人拨给大船,逆流而上,各队正在进城。”这倒听得他一阵奇,而城门口那些人也是一阵奇。
常青城城防不敢拦这些东逝水门人,派了信使火速报与府尊大人,府尊乃穆家人,听到这个消息,惊得手中那笔都抖下来了,指着信使问:“你说什么?东逝水大队人马进城?”与此同时,陆梅夫坐镇字画居,指调各队出城追杀穆大少,穆府尊想来想去,又坐回位置上,问身边的幕僚:“林夫子,这些东逝水门人此举可是越俎代庖啊!”林夫子回话:“大人,何不参他一本?先皇立东逝水实乃管束江湖人士,我等既非江湖人士,也不曾招惹他们,咱们占理。”
“参他们一本?林夫子,你老眼昏花了?东逝水啊!不好惹啊,本官无意与他们为敌,说起来,也是穆泷惹出来的乱子,学院、东逝水、常青豪族哪个好惹?为官二十载,想当年,本官也是一介白身,不得已进了穆家的门。”穆府尊感慨着这些话,这世道下也还是有不入江湖的士子文人,也有那些世家大族,也有如晁师古这般的清流。
林夫子反问他:“大人呐!您的苦衷可没有眼下这样的事端重大,事关常青,稍有不慎,怕是要起兵灾啊!老头子得了线报,那穆家大公子已拿了穆泷兵符出城调兵去了。”
“啪!”府尊一拍桌子,大骂一声:“孽障!他搞什么,调兵?”林夫子回拜他:“还请大人下令。”府尊反倒指着他说:“下令抓他?”林夫子重重点点头:“大人,您可传下通缉文书,虽然得罪了穆家,却能保住这项上乌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穆家尾大不掉,除掉穆家的势也可为您除一大敌。”府尊想了半晌,从位置上走下来去到门外对值事官说:“速传严同知。”
常青府同知严策正在家中养伤,假以养伤的名目躲避穆家人,暗中去见了字画居主人辛绿衣,“辛姑娘,老夫已依姑娘所言告病在家。”严策给她拜礼时手腕子上露出半朵牡丹花纹,辛绿衣点点头说:“好!穆家一倒,你就是府尊。”严策满脸堆笑,退到一边,那样子若落在常青百姓眼中,恐怕他将被唾骂死。
与此同时,陆梅夫下令花无字领两队人彻查花儿楼常青堂口一应人等,“花儿楼已成掣肘,一经查证,格杀勿论。”辛绿衣听到陆梅夫在房中说话,从隔壁房闯过来,对着陆梅夫说:“大家同在一条船上,陆梅夫!你是什么意思?你背信弃义,把我们当什么了!”陆梅夫冷笑道:“当夜壶,常青城花儿楼堂口尾大不掉,本官欲一除而后快,辛姑娘,你走吧,本官不为难你。”辛绿衣看着他这样,眼中一丝寒意乍现,旁边的花无字剑已出鞘架在她脖颈处,“你背信弃义!小人!”辛绿衣恨恨地离开房间。
花无字把剑收回鞘中,回转反问陆梅夫:“大人,您此番何意?”陆梅夫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手指了指自己:“有心无力。”见花无字还看着他,不懂的样子,陆梅夫说出了心中那口闷气话:“这天下事,太难,我也不过是随波逐流,不得罪她,日后遇见了,可不好动手,你说是吧?”花无字点点头,只说一句“属下告辞”就离开了,剩陆梅夫在房内叹息,不久,他出来对冯无字说:“走,咱们去府衙。”
严策告病,府尊却苦了,听说同知病倒,他感觉天要塌了,严策不在,府兵他一个也指挥不动,只因他是穆家倒插门女婿,仰仗穆家二小姐的高枝被这些大户举为本地府尊,几十万两雪花银上下打点,从安定到佑江布政使司到漕运司,他这个官当得不易,他这些事常青有几个人不曾听说,只是,穆家雄踞常青,无人敢惹,如今,穆家要倒,树倒猢狲散,不知多少人要来踩他们一脚。
“林夫子,你走吧。”穆府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林夫子不为所动,他再进言道:“大人,要不您去求求陆行走,求他高抬贵手?”穆府尊哈哈笑起来,“求他,他算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林夫子,你有几成把握?”穆府尊抬起头来看他,眼睛中饱含精芒,尚有一线生机,他也要争取。。
“大人,老夫这里有陆行走修来的书信一封。”林夫子从暗袋取出一封书信呈上来:“大人,请看!”穆府尊连忙接过那信,拆封看了起来,良久,穆府尊面露凶狠之色,喊了一声:“来人!”信使从外面进来,躬身听令,穆府尊走下来到他耳边附耳道:“你去字画居告诉陆行走,本官愿与他东逝水共谋大计。”
“不必了,穆大人,本官已来了。”信使直起身板,从厅外进来一队东逝水杀手,人手问心剑出鞘,“穆大人,叨扰了,还请恕罪则个,告辞。”陆梅夫径自往外走,穆府尊惊得目瞪口呆,忽然,双腿一软,摔坐在地上,又变回了那个怕事儒生的模样,林夫子在他后面不远摇摇头,叹了口气,跟上了陆梅夫那些人的脚步往外走,空余穆府尊在后面喊着:“林夫子!林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