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苏宝生死了，死在鸦片床上，临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狂叫着：“小丫，等等我！小丫，等等我！”
苏宝生死的那天，程素素一直没忘记，是深秋，当时刮了很多大的风，凛冽的风像刀子般掠过脸庞，刺耳的风声，鬼号一样。程素素站在院子里，籁簌地发着抖，冷意一直从脚底升起，一直冷到心里。抬头，便看到了灰色的天空，有黑色的群鸟从西到南。
然后，程素素蹲了下来，哭了，悲恸地，绝望地，痛心疾首。
……
程素素叹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的身体，无休无止的受着病魔的折磨，全身辣辣地轰痛，如置身在十八层地狱中，上刀山，下火锅，受尽苦难和痛楚，在乍暖还寒的季节里，全身大汗渗涔。
在一阵接一阵的疼痛中，程素素的思想，漫无边际，那逝去的往事，远去的记忆，忽然就像潮水，一寸又一寸地将她包围，浸泡，侵蚀，铺天盖地涌来。
忽然间，程素素就想起了从前她的娘家程府，程府宅院门前是两棵大榕树，榕树叶密密轻轻庇荫着两扇狮头铜环红漆大门，后来文化大革命中，程府给红卫兵拆了，榕树也给斩了去，再也看不到。程素素还想起，她初次见到苏宝生的时候，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旗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牡丹花，牡丹花是鲜艳夺目的红，而她的脸，比牡丹花还要红。
程素素又叹了一口气。
往事，竟然清晰得犹如昨日。
……
苏飞儿回到小县城的时候，她的奶奶程素素已病入膏肓，看到苏飞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奶奶说：“飞飞，奶奶以为看不到你了。”
奶奶伸出她那瘦小而干枯的手，从了腕上褪下了一直带着的玉镯。这只玉镯，翡翠青，清透如水，晶莹润泽。大概是戴久了的缘故，光滑细腻，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泉水。这玉镯，是奶奶外婆给她母亲的嫁妆，然后奶奶的母亲又给了奶奶做嫁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