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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痛失玉牌(1)


周战地作“黑客”两月有余。远程进入那台尽在掌控之中的“肉鸡”, 埋头苦干,兢兢业业,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然而两个月下来,仍是一无所获。在陈金宇的电脑里,无论涉及公司财务,还是私人文件,干净的如同水洗过一样,找不到丝毫可以被称之为“墨迹”的东西。

这段时间,陈心宇的心被一种矛盾反复撕扯。既希望找到什么,又担心找到什么。如果真的获得一剑封喉的利器,他能够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刃,刺破大哥的喉咙吗?他无法想象。因此当周战地劳而无获时,陈心宇除了略感沮丧,更是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不过这种轻松感觉仅仅是一瞬,又忽然消失。暗藏杀机的辐射画,像五指山一样压在心头,这个谜一日不解,他就一日不得安宁,无颜再见夏薇。

陈心宇冥思苦想,决定转移目标:对花如锦的电脑进行远程控制。向周战地发出这一指令时,他耳边不时响着母亲的一段话,“……尤其他这个媳妇儿,我早就观察了,她话不多……可不是个善类,我不喜欢她……我有一种感觉,在家庭财产问题上,她肯定不会起好作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心宇有一种预感:所有一切纷争,连同辐射画,皆与财产有关。周战地将花如锦的私人电脑进行了连线。不出几个工作日,便将这台“肉鸡”里每一处内部空间、每一条血管、每一块内脏、每一个旮旯,都摸个熟透,如同进入自己的房间一样。

让陈心宇震惊的是,这次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探索,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周战地发现里面有些秘密文件用一些奇怪的字母和数字代替,一时无法识别,便一一拷进自己的电脑慢慢琢磨。

经过三天两夜、艰苦卓绝的破译工作,周战地终于打开了一份数字文件,从里面发现一组奇怪的账务记录。通过这组记录,周战地运用电脑数据恢复技术,远程操纵,从花如锦的电脑硬盘上,将一个已经被删除数据的银行账户进行了成功恢复。

这一颇具历史意义的突破性发现,令陈心宇心脏狂跳,同时也备受打击。那是招商银行的专业版个人账户,这个账户出现在花如锦的私人电脑上,但“用户名”却非花如锦,而是一个从来不曾耳闻的“赵凌”。调出历史交易记录,发现仅有两笔现金流动:该账户于两年前,分两次向名为“谢紫君”的账户共计汇款十五万元。第一次是五万,第二次是十万,除了这两笔交易,这几乎是个冬眠账户,从开户至今,没有其他经济活动。

“谢紫君”三个字的出现,使陈心宇如遭雷击。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谢紫君——他的前女友。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从事电视主持工作,从不曾涉及商业生意。他与紫君恋爱期间,也从未听说她与大嫂花如锦有什么交情,不,别说交情,压根就素不相识。如此数额巨大的经济往来,交往对象的个人账户又出现在花如锦的电脑上,这是怎么回事?

陈心宇记下了这个用户名:赵凌,同时记下了从其账户里提取的个人资料。然后立即联系曾经合作过的私人侦探卢志锋。两天后,卢志锋送来调查结果:赵凌是个凭空杜撰出来的人,个人资料所填写户籍、住址、工作单位无一真实。也就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有人拿着“赵凌”的身份证在银行开户,而那张身份证,毫无疑问是伪造的。这个账户,只是个临时走账用的幌子。从账户交易情况看,几年间几笔交易,只见资金流向账户,不见资金来源账户,资金源自何处?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亲自到银行柜台或柜员机上,进行现金存储。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美女图像——ABC电视台一度当红的娱乐主持人谢紫君。陈心宇的视线长时间滞留在上面,陷入某种痛苦的沉思之中。之所以痛苦,并不是因为一段逝去的爱情,而是在亲情这件漂亮的衣服上,他看到了虱子在隐蔽处迅速爬动,并用尖利的牙齿,咬出一个又一个让人不易觉察的破洞。他痛苦,是因为它们最终会让这件衣裳完全烂掉。

“听说背后有财团支持,那时候,她眼里只有高官和富豪,多是事业有成、实权在握的中年男人,她和你玩,也算例外。”周战地在他身后,谈到谢紫君的绯闻轶事,头头是道。

“反正都是玩,化学反应而已。”陈心宇神情冷漠。

“反应与反应又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你是自然反应,她是工作任务。”

“管住你的嘴!事实得到确认之前,不要乱讲话。”陈心宇被戳破心事,恼怒道。

“怎么确认?和她还有联系吗?听说她出事儿了,跑国外去了,知道吗?”

“闭嘴!”

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上午十点多钟,谢紫君从宽大的双人床上爬起来,散着卷发,穿着睡袍走进卫生间。

一日两顿饭,睡到自然醒。这是她近一年来的生活状态。因和某省一位官员断断续续有过长达几年的亲密交往,当那位高官因贪污被判死缓后,她的生活就一落千丈了,曾经的辉煌和风光,也如同黄鹤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犯罪行为,无须承担刑事责任,但其名下的海滨豪宅、宝马跑车均被有关部门悉数没收。由于网络传播迅速,负面影响很大,电视台领导不堪舆论压力,含蓄地暗示她不如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迫于无奈,她不得不主动辞职,辞职后她与一位迪厅老板同居。这位老板曾是她忠实的粉丝,狂热地追求过她。不过那会儿她正当红,几乎没有时间多看他一眼。在她落魄后,他没有像别人那样抛弃她,而是伸出一双温暖之手,将她纳入怀中。谁知在一起不过三五个月,他当初狂热的兴趣迅速下降,甚至成了负数,开始彻夜不归、避而不见。她目前的住所,是他的房子,环境相当不错,前窗海景,背依浮山,她在遭遇人生重创之后,之所以同意与他同居,不是因为喜欢他那个人,恰恰是这个让人舒心的住所给了她一份莫名的安全感。其实,每次看到他那令人恶心的啤酒肚,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反胃。如今他日日在外,夜夜不归,恰恰遂了她的心意。所幸,他并不开口赶她离开,她也就得过且过,浑噩度日。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打开电脑看看股票,看看报纸逛逛街,约空闲的女友吹吹牛打打牌,对人生,她暂时还没有明确的目标。

正当她慢吞吞地洗脸时,门铃音乐突然响起。

她并不急于开门,依然慢条斯理地将洗面奶的泡沫冲洗干净,用毛巾沾去脸上的水珠,仔细地涂了一层润肤水,之后才趿着拖鞋来到门口,先从“猫眼”往外看,再轻轻地打开房门。

陈心宇一步就跨了进来。

谢紫君的目光慵懒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过,然后转身回到客厅,整个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点一支烟,喷一口雾,招呼道:“亲爱的,坐吧。”

陈心宇并不坐,只站在原地,身子稍稍倾斜。他神态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大姐,请换个称呼。”

“哟,还当真啊?”谢紫君大笑,边笑边道,“我说,都这个年龄了还这么单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呀。告诉你吧,我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女友和赌友,彼此称呼都是亲爱的,仅仅一个称呼而已,用不着想太多。”

从她并不由衷的笑容里,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颓丧和落魄之意。此时此刻,这个一度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穿着睡衣坐在他的眼前,尽管依然风情万种,娇态撩人,但他已不再有任何感觉。此时看她,和看一株植物没什么区别。再确切一点,就是一株罂粟,透过它的美丽,他可以看到花蕊里那致命的毒素。

陈心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行了,我是你身边的人吗?”

“行,不是就不是吧。说吧,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从哪儿弄到我的住址?”

“调查公司。”陈心宇直言不讳。

“你在调查我?”

“你怕我调查?”

“我就不兜圈子了,多累啊。陈心宇,我知道你干什么来了,你一定什么都知道了,兴师问罪是吗?好吧,既然你来了,那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我向你坦白,你嫂子和我确实做过一点小交易,但说实话我曾经很犹豫,因为我喜欢你,我相信我们曾经真的相爱过,可是我更清楚,你我没有缘分,你和我不可能在一起,你嫂子了解我的全部历史,你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接纳我。所以我选择了让自己得到实惠,让你情迷心窍,让你溺情丧志,让你出事儿,让你的父亲对你彻底失望……”

陈心宇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冷冷地盯着她,心里像挨了闷棍一般阵阵的疼痛。

她并未理会陈心宇难看的脸色,继续冷漠地说道:“既然你找来了,我索性都告诉你吧,其实后面还有好几个计划,很周密的计划,经过详细策划的。比如说,带你进赌场啊,最好到澳门去赌,欠上黑社会的高利贷,最好一晚上就把问题解决掉……得了,不说这些肮脏的东西污染你了,反正都是一些计划而已。没想到你小子运气那么不好,这些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呢,工地就出事儿了,而且出那么大的事儿,也不敢说工地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自从工地的事儿出来以后,你老爹就一怒之下把你赶出了门,你嫂子后面的计划都不用实施了,我也解脱了,其实也没拿多少钱,不过我庆幸,还没来得及干那些缺德事,否则,这报应可大了……”

“你很坦率。”陈心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如此直白地坦陈出来,还是让他备受打击。

“不是坦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的人怕什么?你大嫂给的那些钱,早花得没影儿了,就是退还,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呀。不如把心里这块没法消化的脏东西吐出来,也落个干净,落个痛快,心理负担太多了,容易得癌症的,是吗?”说完,妩媚地看了陈心宇一眼。

陈心宇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骂我吧,恨我吧,我对不起你。”这句话一说出来,谢紫君就意识到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