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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愿再见(1)


辐射案发生以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家人不曾坐下来就这件事有过正面交流。这个话题仿佛一颗隐形炸弹,都在极力回避,谁都不愿一不小心触到引爆器。然而回避并不能使存在的事实消失。那一阵,这事就像一片浓墨的乌云,覆盖在陈家的天空,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每晚陈金宇回到家里,第一个瞅见的人,总是独自坐在客厅的江姝。她总是板着一张积满怨气的脸,脸上是随时都会和人发生争吵的神情。他宁愿相信这个女人正在接受更年期的摧残,思维和心理都处于非正常状态。为了避免矛盾和冲突,他开始逃避江姝,回家吃晚饭的次数越来越少,开会、加班、应酬,都会成为他晚归的理由。江姝从没说过什么,但那双眼睛时不时盯在他背后,常常盯得他头皮发麻、脊背发冷。即使不见江姝的面,在办公室或会议室别的什么地方,陈金宇也会忽然冷不丁打一个冷战,感觉那双冰冷的眼睛悬在头顶。每当那双含着幽怨和疑惑的眼神从他脸上掠过,他都感觉仿佛有锋利的刀片从心头划过,从心里到外都是血淋淋的。

灯光是橘黄色的,如水样无声地铺洒在室内的地板上。江姝坐在静悄悄的客厅里,一条柔软的薄羊绒披肩搭在肩上。她眯着双眼,整个身子倚在沙发里,似乎进入了半睡眠的状态。朦胧中她听到汽车进院的声音,双眼条件反射般蓦地睁开。看看时间,已过零时,她从沙发上挪动身子,使自己坐得端正。

客厅厚重的金属大门从外面被无声地打开,陈金宇低着头走了进来。他神情稍显疲惫,往沙发上瞥了一眼,脚步稍停。江姝走进陈家成为陈太太整三十年,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在不同的居住环境、在不同的时间段里,曾经多少次等待过晚归的陈金宇。那些数不清的等待里,曾经蕴含着多少温暖、温馨和令人感动的母爱,但如今,感觉完全变味儿。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等你。”

“有事吗?”

“算了,太晚了,明儿再说吧。”

“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陈金宇绕过沙发,走向楼梯。

陈金宇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江姝的视线在幽幽灯光下追随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上移。

花如锦的身影忽然从楼上拐角处闪出来,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陈金宇与妻子擦肩而过时,停住了,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你别管我。”花如锦稍稍欠下身子,擦着丈夫的身体,走下楼梯,径直走向客厅中央的沙发边。

幽幽灯光下,江姝收回的视线缓缓落在花如锦脸上。

“妈,这么晚了,不累吗?”花如锦面无表情。

“轮不到你说话。”江姝视线落在儿媳脸上,那种轻蔑就像锋利的刀片。

“别再这么盯着他了,”花如锦说,“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很可怕,这么下去谁受得了?”

“难受了?那就请你也别这样紧盯着我。”江姝猛地就爆发了,怨愤的目光重重地刺向儿媳,“有人不愿意夏薇活着,借刀杀人是吧?我不小心一点能行吗?我这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前门防虎,后门挡狼。”

江姝夹枪带棒的声音,噼里啪啦砸在寂静的深夜里,令人毛骨悚然。花如锦不由打个哆嗦,“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这个人笨,听不懂话外音。你告诉我,谁啊?谁不愿意夏薇活着?”

“没说你,你着什么急啊?”江姝哼一声。

陈金宇从楼梯半腰返身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天要下雨,躲得过吗?

“妈,谁不愿意夏薇活着?”陈金宇盯住江姝,一字一顿。

“你说呢?”江姝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所以我很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是谁?我把他就地正法!”陈金宇冷冷道。

江姝从鼻孔里哼一声道:“谁干了什么,谁心里清楚。”

陈金宇道:“能说清楚吗?”

“警察怀疑辐射源的投放者就在咱们家,这不是没有道理。我琢磨着,是不是夏薇的存在真的碍着什么人的事了,当时我送画给夏薇以后,画在夏薇的房间停留了一天一夜才被她带出去,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用来被人做手脚了。要了夏薇的命,又嫁祸于我,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陈金宇道:“妈,你打算写推理小说吧?”

江姝道:“你不相信,不等于它不是事实。”

花如锦盯着江姝,意有所指地说:“要我说,有人疯了似的担心夏薇嫁到陈家,痛下杀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江姝双目喷火射向儿媳,“花如锦,说话要负责任!”

“当然负责任。妈,别发火,气大伤肝,肝受气全身遭殃的。”花如锦温和却犀利的语气紧跟着响起。

陈金宇瞪了妻子一眼,花如锦转过头去。陈金宇缓和了语气,缓缓道:“妈,这个事情自有公安给出结论。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别胡思乱想好吗?别一天到晚自己折磨自己行吗?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弄得一家人不过日子了吧?我相信这是个误会,相信我。”

江姝道:“我从来不会写推理小说,可事情摆在那儿,我没法管住自己的思维。”

“赶紧休息吧,啊,都几点了?走走走,回房去!”陈金宇推着花如锦上楼了。

次日正逢周末。一早,当陈金宇穿着晨练服从屋内走出,一眼便望见江姝在院子一角的空地上舞剑。动作还算漂亮,刚柔并济,招招式式透露出一定的专业功底,也难怪,练了几年了。陈金宇扶扶眼镜,正要退回去,江姝眼睛的余光已看到了他。

“金宇,你来一下,有话跟你说。”她喊住他。

为什么要退回去?怕她?怕什么?沾着露水的绿色植物散发着新鲜的清香,陈金宇大步走过去,在距她不远的木头花架下停下,“早啊!妈,天气不错。”

“哼,不错。”她做了一个结束动作,收起那把长长的剑,慢步走到花架下。

“你每天练剑,坚持了几年了吧?有效果吧?”

“谁都知道坚持锻炼有益身体,但强身健体、健康长寿,也不能完全依赖锻炼。中医讲,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气为血之行,气行则血行,血行则气通,气通则无病。我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气不通,这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怎么锻炼都白搭。”

“确实是个问题,那就想办法让它通畅,这得靠自己调节。”陈金宇心想,既然白搭那就别锻炼了,白费功夫。

“算了,就别转移话题了,今天跟你说点正事。”

“嗯。”

江姝目光落到陈金宇身上,像蒺藜的刺儿一样扎进人的肉体,“你爸走的时候,留了一块石头,托付你在夏薇结婚的时候转赠给她,有这事吧?”

陈金宇的思维霎时凝滞。这就是父亲留在背后的那双眼睛,用它来控制、监督他的执行过程?他当然不会马上亮牌,只是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一块价值连城的石头,对吗?”江姝继续问。

“我没见过,还不能确定它的价值。”

“你没有见过?”江姝眉毛挑了挑,语气里满是疑问。

“对,它不在我手里。”

“在哪儿?”

“爸爸没跟你说?”

江姝不置可否,只道:“我答应你爸,一定会在夏薇终身大事落定之时,提醒你及时执行他对你的托付。”

陈金宇沉默着。江姝又道:“我向上帝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父亲的心愿落空。谁若想侵吞那块石头,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先解决了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在你爸托付你的事情完成之前,我不希望看到夏薇有任何事情,也就是说,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将来我到了阴间得跟你父亲有个交待。”

“我也不希望夏薇有任何事情,这孩子福大命大,她不会有事的。”陈金宇心想,干吗跟我讲这些?她的意外是我造成的吗?怎么?怀疑我要害人啊?那画被她从这个家里带出去,挂在程丽虹的房间里,辐射源是哪儿来的根本就搞不清。警察都撤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当初到你们家的时候,我从没幻想过什么荣华富贵。跟你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不图别的,就图跟你爸的一份真感情。那些年艰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也算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还缺什么吗?你爸给你们做了那么多,留下那么多可供享用的东西,应该知足了是不是?不知道别的家庭怎么样处理这些纠纷的,我不想看到财产之争成为我们家庭不和的最大杀手,不希望因为财产问题带来的悲剧发生在我们陈家。”

“是,是。”陈金宇点头表示同意。心道,今天倒是没吵,没有歇斯底里,不过这是在教训我吗?有什么资格?小时候有过几年照看之恩吗?那么,这些年的吵闹,也早把那点感情给吵没了。

说完这番话,江姝不待他有所表示,拎着已经入鞘的剑转身去了。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压低声音冲陈金宇道,“为了安全起见,你父亲临终前交待我的事,我还没跟警察说,希望你好自为之。”

“嗯,嗯。”陈金宇依然点头。

太阳从东边的海平线上徐徐升起。微风拂来,朝霞的红色染红了海面。在这片红色里,陈金宇冷冷一笑,你随便,随你便,愿跟人说就说去,吓唬谁啊。

他到体育场打了一个小时网球,这是他每周固定的运动项目。以往,每次至少要打两个小时。可今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总是不停地发球,不到一个小时,便发得失去了打球的兴趣。陪练问他:“大哥,是不是想女朋友了?”

陈金宇笑了笑,未置可否。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最近愈发习惯于沉默。不过,在公众场合,尤其与他人交流或相处,他永远不会让内心的不愉快流露在脸上。他与陪练道别,到更衣室换了衣服,然后开车回了公司。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等他处理,而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忙完一阵,他习惯性地踱到窗前,眺望远处的海面。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抚慰着他的情绪,使他波澜起伏的心情暂时得以平复。调整情绪是基本功,把油锅里炸过的心情捞出来一点一点地抚平,再把创口涂上药让它慢慢地复原,这更需要具备常人难及的内功。是啊,父亲安排他转交宝物,却把宝物存放在别人手里,然后又安排江姝进行随机监督。这就是珠宝大王陈天诺干的事情?陈金宇已经完全接受了父亲的安排,要不然又能怎么办?把骨灰扒出来问问清楚?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这种特别的脚步声只属于一个女人。陈金宇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花如锦向他走来,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又无声地关上。

“想明白了吗?”她问他,“你们家的事真够复杂的。”

“她在怀疑我。”他说。

“她受了刺激,你甭理她,”花如锦靠在窗前,“我还怀疑她呢。”

“你怀疑她?你有什么根据?什么理由?”陈金宇望了一眼妻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干?仅仅因为反对夏薇和心宇的感情?他们已经分手了啊。”

“嗨,我是气极了瞎说,”花如锦一笑,“没根没据的事儿可不能乱说。我觉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方向性错误,怎么都跟着那个疑神疑鬼的警察的思维转,怀疑有人害夏薇?警官的脑袋有那么灵光?他随便一推测,就成了线索?要不是他们蠢,公安局也不会有那么多悬案积案了,你想啊,谁害夏薇干什么?什么人跟她有那么大的仇?这种思维就有问题。要我说,这事跟夏薇没关系,跟咱们家也一点关系没有,肯定是程丽虹自己惹下的祸,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混,为了卖什么健身产品结交三教九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还不知什么地方跟人结下梁子了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过了,找时间劝劝妈,她听警察那么一说,脑袋转不过弯来,一个案子警察总要几十种推测吧?她怎么就只记着一种,而且最悲观的一种?”

“她就是一个悲观的人,遇事总是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坐火车怕火车脱轨,坐飞机还怕飞机摔下来。唉,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和她闹掰了,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她其实也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嘴巴太毒,这个也算不了多大毛病,我们也不能和她计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