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秘书愤怒地冲出来，揪住高离谦的衣领，诘责道：r
“我早知道应该是你，说吧，珍珠项链藏在哪儿？”r
高离谦简直让他弄晕了，想道，即使他并不将自己当作好人，但这样赤裸裸的污蔑和鄙夷实在过分。r
“分明是什么人趁着黑灯把它给偷走了，或者根本就是有些人监守自盗。”r
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想终归想，不敢说出口，为谋生计有时不得不出卖尊严，先前是为混饭吃，眼下是为维护自己对闻研的承诺。r
诚然，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流浪汉，是没有资格给人承诺的，即便承诺了，也纯粹是废话。r
他只得强忍住心中的愤恨，咽一口气说：r
“黄先生，您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说是我做的吧？”r
“这……混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黄秘书狰狞到了极点，知道他说得不无道理，就开始强词夺理，“商量甚么，该拿鞭子抽你，不要说我我放狠话，交不出恐怕你也走不了。”r
高离谦非常愤怒，手指捏得“嘎嘎”作响，长久以来郁积的愤懑顷刻间爆发。奴颜婢膝的愁苦一时转为奋力的反抗。r
他挥拳直打在黄秘书脸上，心里暗骂，老东西。他嘴角上淌着鲜血。r
访客们骚乱了，竭力拦阻，有的还称东道西。r
楚闻研凑近高离谦耳边，劝道：r
“咱们回梅庄去吧，城市容不下我们的脚步。等我跟母亲告个别，就回梅庄吧。”r
这确实她最由衷的话语，她曾希望改变那悲苦的生活，不愿让老父亲和现在的母亲承受命运的重荷，所以辗转来到这里。r
可短短几天她就厌恶了这里的世故，因而退意萌生，却又不能辜负高离谦的好意，决计留下。r
他踌躇着，人群猛然散开。转身一看，陈美铃回来了，她抖落身上的雨水，坐到沙发上。r
黄秘书觉得受了辱，连忙凑上去诉苦，她淡漠地应一声，就沉下头。r
他没趣地闪在一边，瞟几下高离谦。r
陈美铃将诸访客劝走后，开始斥责黄秘书的无理。高离谦拉住楚闻研的手，邀她去吃夜宵，楚闻研连声拒绝，他只好带她回果园，并且告诉她应学得冷静。r
秋雨将漠水城所有的尘垢都洗刷一遍，蒙蒙的雨丝浸入肌肤里，与血液合在一处，使人通身震颤。几株老树已落掉所有的叶子，宛如巨大、黑色的夜的幽灵，高离谦恐惧地哆嗦一下，更靠近楚闻研。r
高离谦捧起一把泥土，向楚闻研摆两摆。r
“你看，它像我一样结实呢，更像你一样弥漫着香气哩。”r
楚闻研苦笑一声，说：“这里的生活这么单调，你还能这么快乐，也真不简单。”r
高离谦看见她眼睛里那一汪流动的秋水，笑影忽而凝固了，将手贴在她脸上。r
楚闻研静静地呼吸，高离谦笑道：“只因为你，所以什么东西对我也是无关紧要的。”r
楚闻研头望着黯淡的星子，高离谦的心如晚钟般被猛力一撞。他意识到必须给眼下这个女人以幸福，否则自己算是个什么玩意儿。r
月光仍旧如常，不同的是自己的肩上多背负了一份承诺和使命。楚闻研静静地睡着，她那甜柔的笑靥足以消融他一切悲苦。r
高离谦眼睛里然着希望的火，这微弱的光明要向无限里蔓延，要吞噬一切黑暗。他得意地捶捶胸膛，倒在地上。r
果园后面是一汪澄碧的潭水，水面上泛浮着菊花的片片残瓣。r
它如灰色的衣襟上镶嵌的绿宝石，将人引到距离梦幻最近的地方。r
楚闻研已习惯于在这里唱歌，在清晨踏着柔软的秋风在这里漫步。而它，也似是温柔的母亲，接纳她无尽的倾诉。r
楚闻研在里面看见的浮光掠影，萦绕不绝，如乱麻，如愁丝，如条条紧缠的藤蔓。r
楚闻研简单地整理下屋子，弄好饭菜，就漫步到潭边。相对于狭小的泥潭来说，她更倾向于它的博大而宽容。r
高离谦看不见她，就找到这儿。r
在近旁的空地上躺下，耳朵贴紧地面，四围是旷野，静寂已极，所以他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机器的轰隆声。r
他正想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飘过来，顺声源寻过去，知道是白绛云。r
她发上插着的一朵妃红的野花，令高离谦忍俊不禁。r
楚闻研就开始抱怨了：“什么东西在你这儿也不入眼，哪里轮得上你取笑。”r
白绛云也揪住高离谦的耳朵：“又故作深沉。”r
高离谦间或看一下阿美，示意白绛云留些颜面，谁知她竟毫不知趣，他也只得咬咬牙。r
“陈先生回来了，你们应该过去瞧瞧，我特意收拾一间房留给你们吃饭，五谷杂粮容易使人腻，不如尝尝新鲜。”r
两人不再拒绝，梳洗毕，就一同去陈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