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齐步跳到赌室门口,看着照例拥挤的人群,箭也似的冲进去;但这回却没有上次的好运了,他却偏将赌注提到很大。r
他满额大粒的汗珠,沿着脸颊滴到水泥地上,手指不停地颤抖,然后吞下一颗葡萄——这是最后一颗。r
终于,别人欢乐地捏钱走了,剩下他呆呆地蜷在门口。r
月亮并没有上次的明亮,但仍旧高高悬着。r
他感到了自己的罪恶,他想让自己现在的行为永远死去,楚闻研那边,他绝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还意识到自己必须找个工作。r
高离谦盘着双腿躺在旧竹椅上,旁边桌上碗里放着隔夜的小黄鱼。r
曹竹霖推开门,醉醺醺地贴着墙壁挪到跟前,将手里捏着的一张报纸扔在地上。r
高离谦捡起报纸,一眼就看见上面的招工广告。r
“有个公司委派几名员工到各地询问情况,我费了半天劲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估计对你应该是个好消息。”r
这时,高离谦又觉得曹竹霖并不是完全堕落了。r
高离谦惶急地站起身,指着报纸,大声冷笑道:r
“怎么,找人去养鱼场,这还不如随便圈一块地,挖了坑,整成池塘,反而更好,你怎么不去?”r
“随你的便吧,明天,顶多后天,他们就会派人过来。”r
“你让我拿什么迎接客人呢,我是说,至少应该拿出顿像样的饭菜。”r
高离谦急红了眼,不耐烦地摇摇头。r
“那是你的事,过去我那些老朋友过来时,怎么不见你提出要些好饭菜?”r
曹竹霖掉过头,提着啤酒,向内屋走去,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否有根据。r
高离谦只觉得一股寒流在身体里冲冲撞撞,散遍各个器官,他的温度降得极低,浑身没有一处不是冷冰冰的。r
他不愿意干活,与其在苦海挣揣,不如在幻想里先痛快一番。r
不是他舍不得掉一滴油脂,舍不得减去一块肉,实在是面前的社会像个永无尽头的深渊,看不见光明。r
那些费尽力气的活儿,永远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有钱人。r
不是他爱财,而是那份承诺过于沉重。r
他想不了那么多,也更不愿意多想。r
静静地踱到后院,挑了两只路边捡来的野鸡,交给邻居炖了,先拎回一只,混着豆浆让母亲吃下一只。r
过了一日,高离谦正煮饭时,门被叩响。r
“咳,请问……”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手上提着皮包,面庞消瘦,“哦,我是……”r
高离谦不待她说完话,就把她拽进屋子,说:“嗯,我知道,你应该是来面试我的吧?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想要……”r
那姑娘并不感到吃惊,笑着走进屋中。r
高离谦慢慢地打开冰箱,取出剩下的一只薰鸡,蹙一下眉,放在桌上。r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愿意做这个工作吧。我很久以前,也是不得已去养鱼场做长工,后来才发现那里倒也不算坏,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她撕下一只鸡腿,继续说道,“生活么,差不多就好了,不用过那么好的日子,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实在挺不错。”r
看见高离谦听得很仔细,她笑得两个酒窝都凝滞了,涂抹的厚厚的类似胭脂的东西都被震落一层,放大声音说:r
“在这样的世道,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养活自己最实际,先不要想什么挣大钱的办法,目前饿不死才是我们应该想的。”r
高离谦强笑着走进厨房,慢慢地嚼了几块硬饼,又不情愿地挪出来,听她在边上无休止地训话。r
她得意地扬扬手中的报纸,盯紧盘中的鸡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