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之季,草木苍翠与凋零相点缀,把江南饰扮得更如诗如画,只是多了份凄凉,而这却愈加真实了。r
白绛云拿出了两包软软的热馒头,捏了一个,烫得手指发红,便急忙塞在楚闻研手里。r
她嗫嚅了半晌,嘴唇微微发颤,楚闻研以为她是冻坏了,所以轻握着她的双手,来回揉搓。r
白绛云回头看看后座的高离谦,他已睡下了,半斜着身子,靠在车窗上。r
她伸出的手又缩回来了,不愿意把他唤醒;但眼见车将到机场,她实在忍不得。r
“离谦,我一路在想,是不是应该回梅庄一趟,毕竟那里距北京不远,我们到了,可以歇几天,然后乘汽车到北京,也不用多长时间。”r
“老实说,我也正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据说,梅庄已不同往日了,这里出现了怪事。”r
“怪事?我怎么没见说?”r
楚闻研心止不住地猛抖。r
“时慧远你们还记得吧,就是你那个同学,虽然不想提起他,但不得不说。”高离谦欠欠身,摸出一袋饼干,“他在广播站后院的空地上挖出了铜钱。”r
“铜钱?”白绛云满腹狐疑,冷冷地笑了笑说,“我看那里本来就是块寸草不生的地界,他不会是盗了墓,再故意这样说的吧?”r
“我知道你们对他有偏见,我也不像以前那样的态度对待他了,他完全变了个人,成了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但他本性难改,我相信他没有胆量来盗墓。”r
高离谦深深呼口气,稳了稳情绪,低声说:r
“我们也不好议论,市文物局来了人,以后恐怕梅庄都不安宁了。”r
白绛云抬眼望望青黄的天,扼腕叹道:r
“没想到,这几年之间,世界就全变了。我倒不希望看见梅庄也沦落世俗,失去了往日的山间小村的美丽。”r
楚闻研停顿了一会儿,擦着皮垫子说:r
“我们又扯到别的上头来了,刚才绛云的意思是,我们买上回河北的机票,在那里逗留几天,然后就由公路到北京,也很方便。”r
“我也同意,”高离谦抹抹油光的下颌,“你现在给你爸打电话。”r
白绛云打完电话,眼泪簌簌滑落,在嘴角停了一刻,就滴入无尽的寂寞里。r
老父亲激动地到菜市场拎了几袋新鲜蔬菜,藏在地窖里。r
疯婆子在拐角处见他从地窖的梯子里蹒跚地爬出来,心头旋即燃气一团熊熊火焰。r
“我怎么就不见你这样对我?告诉你,今天晚上,这些东西就全让我吃了,以后的事情,我可管不着。”r
老父亲拨了拨苍白的头发,回屋去了。r
他觉得眼前眩晕不止,整个世界在向下翻转,等到双腿禁不住寒凉的侵袭,就裹上被子。r
疯婆子算计着,等他们回来,差不多是几天后的事了,全没有必要现在就蒸了那条大肥鱼,只是煮了满过的白菜,一半扔入猪槽,一半留作晚餐。r
老父亲捂得浑身发热的时候,就托辞看广播站的那口大坑,向她挥挥手,出门去了。r
天已经发阴了,广播站还是围了几个人,盘着僵红的手。r
老父亲本能地收紧了衣服,朝那坑走过去。r
胡三天迎面走来,用袄袖揩了揩不知是泪是涕的浊液,向他作了作揖说:r
“老周,你的女儿快回来了吧,按理说,她是你捡来的……”r
老父亲惶恐地跺跺脚,堵住他的嘴,凑在他耳旁低声说:“这个不能胡说,小声点。”r
胡三天也就不再多言,领他到坑沿。老父亲本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往下俯身看,却着实吓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