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露白,沉静的镇子上所笼覆的恐惧的坚壳已被打破,自第一户推开窗门,探出婴儿圆滑的小脑袋,欢乐与激情便弥满整个空间。r
忙碌、追逐的生活步调重又占领人们的魂灵,对于金钱的最神秘的渴望再次激起。r
树林前面的街巷上,人们没完全摆脱黑夜的禁锢,只有几条花斑狗,拖着黎明长长的尾巴,蜷缩着声声叫唤。r
在这个寻常的街道上,什么都不会改变:秋风照例撩拨人们的心弦,刺痛人们单薄的肉体。r
干净、整洁的石子路上没有丝毫痕迹,顺着弯曲的路前行,空气间都充斥着寂寞与单调。r
行至街尾,是一座破旧的哥特式教堂,发现这条街道另有它的美态。r
连接教堂的是极普通的一间民房,前面几株梨树,给人一种沉重感。r
张天光沿着落叶到街尾,认为自己犯了错,不应该嗜赌,现在落得穷困潦倒,没有办法抚养外孙。r
思忖半天,他还是将高离谦放在一块岩石上,然后轻声说几句道别的话,就向着拐角处走去。r
他不愿意让永久的谴责束缚,看见高离谦,他竭力想从时间的慰安中寻找托辞都不可能。r
对于高离谦来说,这块巨石算得上一座假山,然而他毕竟不是婴儿,并且能够按照自己的思想行动。r
他身体贴紧石面,不断蠕动,知道前面的梨树边就有人家。r
爬至边缘,他的右臂蹭破一层皮,停止了前进。r
因为滚落地面所带来的疼痛并非他稚弱的身体所能承受。r
浊雾泛浮起来,穿过枝杈,透过窗户,弥满屋室,并向无限里蔓延。r
街道上回荡的昆虫的叫声被第一丝机器的轰隆声掩盖,先前无谓的等待现在变得有意义;烟雾歇散以前没有人希望来这片狼藉的空地,他不得不继续忍耐。r
直到太阳出来,微弱的光线刺破“瘴气”,方有人向着胡同深处迈出步子。r
这是一个放风筝的孩子,因为断了线,顺着风向,寻到这里。r
他年纪不大,脸上稚气未脱。追到教堂门口,眼看风筝越过屋顶,停下步子。r
高离谦看见人,扯开嗓门胡乱叫唤。r
他叫曹文彬。听见声音,他慢吞吞地走到石块后面,发现一个小孩儿,自然很震惊。他大声呼救,然后想到家门就在身后,就笑了一下。r
他放下高离谦,满脸的得意,窃喜一阵。他走路已不成问题。r
这是一座古老的宅院,门廊狭窄而且深长,青藤紧紧缠绕在围栏上,院中一株老槐孤零零地站着。r
父亲曹竹霖正在烧饭,听见曹文彬的大声喊叫,责怪他的无礼。r
高离谦先是从他后面探探脑袋,再闪出来。r
曹竹霖说过几句之后才晓得他不懂自己的意思,无趣的说:r
“这样的弃婴也不知碰到过多少个,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偏要领回家来。我倒是无所谓,让你的妈看见可没有好结果,还是先将他藏在旧院,过几天我再送过去。”r
高离谦似乎明白他的话,凑上去抚抚短而脏的头发,直到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才转过身。r
曹夫人甩着的油腻的长头发,好像快要垂到地上。她刚洗好碗碟,面上犹如涂满油脂。r
“他衣衫褴褛,父母弃离,确实算个可怜的孩子。今夜让他睡个饱觉,明天把他送出去,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可管不着。”r
“好啦,随你的便吧,一派胡言,收起你的面具,明天尽量把他扔出去吧。”r
曹竹霖忍受不住她的冷漠。r
“怎么回事,你竟然向着这个小畜生,我算白活了,现在就把将他丢出去。”r
说时提起他的衣领,便向外面拖。r
曹文彬看不下去了,扯着母亲的衣袖央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