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始终有这样一个画面：雨止风静，墨染的云开始翻白，昏黄的天空中涌动的暮霭散出天光。r
一个小女生捏起地上的纸烟盒，将桌上一堆碎屑塞进去，她嘴角显出苍白的颜色。r
屋内更阴暗了，她点燃一支蜡烛，然后拨开窗帘，推开窗，引进一些亮光。r
她随意捧起一部书，斜靠在身前的旧椅上。r
她梦见门外曲折的溪流在暮色中静静流淌，几只花斑狗在岸边追逐。r
钟声渐逝，行客已收好背囊，仓皇地四下寻找旅馆。r
狂风呼啸，几株瘦弱的嫩树被劈断，老树被连根拔起。她匆匆地逃入厢房，远隔玻璃观望。r
手边垂着的几组图片上西北苍茫无涯的黄沙和散着引人清香的葡萄藤架加剧她心中的波澜。她出去借光赏鉴这些图片。r
风开始加紧了，吹得清凉的河水漫上她的脚踝，她便“哇”的一声抽出来，抬起头望天空黯淡的星子。r
她在忧郁的阴影里几度沉沦，现在终于获得自由。r
炊烟升起，幻化成几片圆形的云，又消散了，孤独的游鸟盘旋树顶，掠过枝头无趣地离开了——她知道自己也该回去了。r
回屋时，母亲熬好姜汤，端来放在黑桌上，担忧地轻声说：r
“这样的坏天气再不好转，那几天后的考试就要遭殃了。”r
说时哽咽着进东屋了。r
整座村庄嵌于山谷之中，犹如玉璧上镶着的宝石。南北皆为崇山峻岭，是极佳的游赏去处。r
东西是两条崎岖的小径，若谈上学，则须行东路，尽管泥泞、坡陡，但距离短；西路开始很难走，路面渐行渐缓，直至变成坦途，但得绕过一座山丘才能入学，因而是往来过客的偏爱，学生稀少得很。r
村中照例每晚断电两小时，空气又正湿热，闷得人身上的汗珠不断排落。r
她其实就是楚闻研，而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想到此时，没有伤感的表情。r
楚闻研原本就无睡意，加上天气的袭扰，更是热血燃烧，只好点起蜡烛，看火光周围飞绕的蛾子。r
浑浑噩噩地伏案凝想，在寂寞里挨至夤夜，才疲倦地欠身叹息。r
熄灭灯，双眼彻底陷入黑暗。月亮透亮的光被厚厚的帷幕阻断，停留在窗外，不能前移半步，像是幽微的萤光附在玻璃上。r
昼日里喧嚣不已的机器的轰鸣也骤然消失，黑夜宁静而且温柔，她扯过竹席盖上，忘却一切烦忧。r
翌日清晨，阳光斜射在窗上，格子的影铺满地板。r
静默的梧桐在风中伫立，轻风抚过叶子，形成了一片流动的绿绸带。叶间闪烁的亮光将绿色点缀得更灿烂，更刺眼。r
楚闻研接过母亲的书，夹在旧卷间，然后说要出去透气便径直走向田野旁的小径。r
鸟声啁啾，打破沉闷的空气，给阴霾深重的心添上几丝清凉。r
然而举目四望，却又忧心不已。r
按常年来说，六月初的麦田是会翻涌着金黄的波浪的，而今岁其时麦子正稀，而且青绿，农人信手揉搓潮湿的泥土，嘴唇颤抖着拍打土地。r
楚闻研游意已尽，坐在田头休憩。拨开野草，看见隐藏的昆虫，她也惊愕不已，略有所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