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情景,眼泪不自觉地出来了。r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也费尽心力回忆了一阵,可始终记不起父母的模样,只隐约看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戴着农民所最喜爱的帽子,在岩石上给他讲春天的故事,哼着低沉的曲调。r
茫茫的江面上雾气凝重,既望之日,月亮的影浸在水里,本身也仿佛被洗过,变得通莹润泽。r
野外的树林静寂、幽谧,每到晚上,凄苦的哀号声顺着徐缓上升的空气四散飘播,尽管四围相当一段距离内是旷野,声音仍可传进镇里,家家闭户,使夜中的长安镇如死去一般静。r
正当人们沉浸在恐惧的阴霾中时,一片沉重的脚步声踏破了黑夜的静谧,也踏破了蜷缩着的镇民们最脆弱的神经。r
那伙人为首的身着青绿外衣,他叫周镇海,是蒙古的一个商贩,从一个路人的旁边经过时,见情况不对,就挥手示意,让他过来。r
他那颤抖的老手拍拍头,叹道:r
“前几天这里发生了矿难,现在晚上没有多少人敢过来。只是前天晚上有个老人背着孩子经过。”r
张天光携着高离谦,绕过一汪潭水,找到一处废舍。r
正堂当间是几把旧家具,桌上放着茶壶。r
他在院外围上圈篱笆,只在西侧剩一小缺口,随后简单整理屋内,等到高离谦睡下,才搁下沉重的心,靠在墙边。r
平安地度过一夜,拂晓时候,张天光忽然惊醒。这也无怪,他过于紧张,整夜噩梦盘绕,所以这种现象也是常事。r
“离谦,离谦,”他轻声叫着酣睡的高离谦,一面准备行装,“我突然觉得我们走错地方,迷了路,再不快逃,恐怕会有大祸。”r
“外公,”高离谦用稚嫩的手揉揉惺忪睡眼,完全听不懂他的话,用小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阵阵窸窣的声音。r
“离谦,来不及好好想这些事了,再说……”r
他猛地停住口,记得了高离谦的懵懂无知。r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跟一个智力没有发展完全的小孩子谈话,简直是浪费时间。r
他索性扯下外衣,缠住他的身体,肩扛到郊外。r
周镇海硬冲上去。张天光年轻时练过武术,但毕竟风烛残年,不多久,就气喘吁吁。r
几个人又扑过去,张天光躲开了,不知道周镇海意在高离谦,发现时已来不及。r
他手指直入腋下,挑开胳膊,把包裹着的高离谦拨入空中,随后转身抱入怀中。r
张天光懊恼不已,挥动胳膊打旁侧一株大树。r
周镇海将高离谦托过头顶,说:“老东西,你的外孙在我这里,要再不还清债务,送你一具死尸。”r
张天光深知他的狡黠,所以想了片刻,竟没有听从;可终于拗不过,只好颤巍巍地从口袋逃出一张薄薄的存折,惴惴地递到周镇海手中。r
周镇海收下东西后,将高离谦掷过去:r
“死去吧。”r
张天光忙探手接过来,然后徐缓地穿过树林,向镇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