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义徐缓地从楼上下来。白绛云忙过去搀他。他触一下芒果盘,掏出一只烟来,吐一口烟圈说:“美玲也该回来了吧?”r
白绛云点点头。高离谦扯白绛云的衣袖轻声说:“美玲是谁?”r
“没事,不用你管,”白绛云笑道,“我们出去吧。”r
高离谦望一眼陈无义,惴惴地出去了。r
白绛云带他到漠水公园里。r
公园静寂而且诡异,加上行色匆匆的行人的慌忙,愈使人觉出无聊。r
“我们倒不如安静地坐下来谈论些事情。”白绛云笑道。r
“好。”高离谦应道。r
“和你在一起真好,”高离谦说,“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我出了一点事故,所以成了这个样子。”r
“楼上的空房我早为你收拾好了,你暂且住下,等到有了好的着落,再另作打算。”r
“只好这样,”高离谦叹息道,“也是怪我没有用,那么陈先生那边呢?”r
“没事的,我回去恳求他一次,应该会成功,再说,你可以帮他做些事情,也省得他操劳。”r
“你真好。”r
白绛云羞赧一笑。缄默片刻,高离谦望着满眼冷绿的寒树,掬一把积雪。r
“我们的生命,只要在奋斗里流出血汗,留下好的回忆就足够了,这样才得活得坦然。”r
“坦然么?或许你说得对。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回去吧,否则陈先生定要喊叫你呢。”r
初冬的黄昏,更显得凄迷与悲壮,照射得野外的那几株枯草,犹如荒原上的孤儿。高离谦不忍得看,一径地走。忽而,白绛云的手机响了,说话的是陈先生的表弟。r
“怎么了?”白绛云惊诧地问,“陈先生出事了么?”r
“你是怎么回事?”陈一鸣在电话里埋怨道,“我不是嘱咐过你要照料好表哥么,怎么就是不注意。”r
白绛云一面道歉一面往回奔。高离谦凑到近前说道:“他到是挺关心陈先生的,生怕他出什么事。”r
白绛云不答话,只是疑虑陈一鸣为何会到宅里。进入屋里,陈一鸣站在窗前,见到白绛云。r
“陈先生在医院里,你们赶过去吧,对了,”他指着高离谦说,“我怎么没有见过你?”r
夜色里,张容华奔骛在茫茫的街道上。妻子裹在破旧的席褥里,脸色惨白,无力r
地耸着肩。r
他就这样在寂寞里疾驰,仿佛背上的是自己的生命,不舍得掷弃。昏昏暗暗的街巷,成为他的障碍。妻子像是有了永恒的支撑点,幸福地在他背上低啜。白绛云见状,就说要搭载他们一程。r
高离谦担忧地说:“万一耽误时间,恐怕免不了陈先生的责骂。”r
“即便如此,我也甘愿。”白绛云坚决地说。r
“随你吧。”高离谦无奈地说。r
送走张容华,白绛云飞冲至陈无义的病房。陈无义正拿着一本杂志,见到白绛云,示意她坐下等候。r
谈及自己的病况,陈无义支支吾吾地搪塞。人们议论说是思念女儿,他表面上没有回应,内中却暗暗叫苦。r
他面对墙壁,犹如面对最忠诚的伴侣,尽诉衷肠,惟此才能减轻些许痛楚。r
高离谦惶遽地蹩进病房。陈无义紧绷的神情逐渐舒缓,漠然的脸上微露出润红的血色。白绛云在床边照料,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打湿衣襟,她隐约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与灵魂的悸动。r
陈无义的嘴唇稍一翕动,白绛云以为他要开始无所谓的诉说,她深知在孤寂的岁月里,陈先生有无尽的叹息与惋惜,这在她善良幼稚的心上又添上些迷惘的味道。r
她在暗暗里思索甚繁,她时常想,这是多么可笑,何不将小姐请回来呢?就这么办,自己真是太聪明了。r
她刚想动口,就听见陈无义说道:“我没什么大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美玲前天来电话说她已在回上海的路上,你和疏承去上海机场迎接吧。别说我犯病的事,不然恐怕她又要很担心。”r
“那我们先出去,您定要保重。”白绛云惴惴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