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离谦进入工作室，见先前自己所做的陈设全被打乱，又从镜中看到李明奎暗笑的丑恶嘴脸，直想把他捆在枣树上抽几鞭子，但他只能按着怒火，收拾了桌上的烟酒。r
那束雪白的百合也让他扔在纸篓里。r
白绛云被高离谦的行为惊出冷汗，以为他是让气愤冲昏了头，所以又过了两分钟，才按定他的肩膀问：“站长，怎么还不来？”r
高离谦来不及解释，只听见一声刺破天空的汽车的警报。向窗外瞧，是辆黑色的大众轿车，马上带着白绛云奔过去。r
李明奎也赶紧搓了搓手，跟上去。r
车上是两个黑衣男人：一个年级很轻，短发，脸白白净净，瘦高；另一个略显老，三十左右的样子，胖胖的脸上满是胡子。r
高离谦把他们迎到接待处。把泡好的尚温的碧螺春端出来，又从外面的市场上买来新鲜的醋。r
“听说县里派来的人是要访问调查的，还有没有别的工作？”高离谦撕开米醋的包装袋，“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哪个喜欢醋，先放在这里。”r
李明奎打开壁橱，掏出高离谦藏起的纸烟，倒出两包发过去，却又让扔回来了。r
“我们不需要这种东西，你们快做打算，”那个年轻人说，“我是时慧远，来接替站长的，这位是副站长。”他指了指旁边的胖男人。r
李明奎听后，胆颤的心沉静了一下，变得滚烫，像是有无名的火在其中燃烧，胸腔都要爆裂了。r
他总算与高离谦站到一条线上，敲了敲他的后背。r
高离谦却冷静得很，看见白绛云疑惑的眼神，就挽上她的胳膊，这让她的被那句冰冷的话激得发凉的心重新开始温热。r
“你们确实有自己的计划，我也不去改变，”高离谦轻声说道，“只是县里的决定我们总不能一味顺从，也是时候去找他们问个清楚啦。”r
说时，带着白绛云出门，剩着李明奎瞠目而立。大约他自己也感到寂寞，所以匆匆抓过几盒烟，灰溜溜地垂头出去，这样，两个新客才完全占据广播站。r
高离谦脸色始终铁青，好像在先前的热情的上面蒙上了面具。r
不经意间车进入了弯曲的路上，速度他也不减，车厢里堆放的铁器不断撞击，“咚咚”地似乎要把厢底砸出窟窿。r
白绛云只顾捏了车前旋转的毛绒狗的鼻尖，扯住它的尾巴，一切的苦忧都暂时忘在了车后；高离谦醉了似的胡乱吐着话，滞神朝前面望。r
失落完全占据车室的空间，新鲜的氧气让打在了最底下，陈腐之气、悲伤之息弥散开来，逼迫得二人呼吸困难。r
“不是说去县政府么，现在怎么就到了这条路上？这是条陌生的路，”白绛云看了看车窗外快速退过的一排树，忽而又震惊地补了一句，“是要去你家吧，听说闻研也正在那里，正好有伴。”r
高离谦淡然地笑着，呼出一口凉气：“过来时，大凌河的秋景真是让人沉醉，闻研好像就是大堤上一棵草、一片花，不舍得离开，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她说过要回去。”r
“闻研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摸不透她在想什么，看不出她的头中到底是怎样的结构。”r
白绛云撇撇嘴：“我就简单得多啦，得到一份平常的工作就再没有更多的要求。闻研是从不怕任何事情，她非要走出大山，到广阔的世界里去。”r
高离谦苦笑着摸出一包纸糖，递过去，又背手在车座底下左右寻找，夹出一本连环画，敲敲车窗，抖落厚厚的尘土：“我以为只有稚幼的孩子喜爱图画，现在看来，图画真是生活中最细微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东西。”r
白绛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翻了一翻，一边道：“我们的汽油加满了，是该回去找闻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