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已经很安静，多半都斜着身子入睡了，那些即将睡下的也寂寞得无聊，随意做点什么事消耗时间。r
只有站客们依然清醒，但也都歪着身子，累得直不起来。r
“我不愿意说，可总是忍不住，”楚闻研放下柠檬汁，“在外地，我们都有什么打算？城市的生活固然让我们更有拼劲儿，可基本的方向也得定下，不能像某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去掏粪吧。”r
高离谦沉吟了会儿说：“会有着落的，总以为外地的希望比家乡大，在那里我们可以做真正自由的事，到达之后，才终于发现，其实都一样。人们仍然很冷漠，生计仍是个麻烦问题。”r
“你并未回答闻研的问题，”白绛云说，“我也想听听呢。”r
“随遇而安，谁也料不到往后的事。”r
晚上在他们轮换的睡觉中过去了，清晨，窗外是茫茫的一片大雾，不清楚火车到了什么地方。r
众人迷惘之际，车厢里的播音器传出甜柔的女声，播报时间和行程。r
楚闻研听出是到了江苏，心竟“砰”地震了一下，忽然又惊慌起来。r
卖饮料快餐的又推车过来了，后面跟着收拾垃圾的管理员。r
站客们早歪歪斜斜地靠着座位睡下了，被她们的喊声弄醒，让开路，又继续倒在地上。r
还有推销算术书的，拿了一方小黑板，写了几个丑陋的数字，见无人理睬，大约很窘迫；但却没有分毫慌张，她慢慢扬起手中的黄喇叭，扯高嗓音喊。r
楚闻研觉得很无趣，就侧过脸想事情。她的气管一时像给封住了，竟通不过气，险些给憋昏过去。r
仍有棘手的事使她不能静下来。其一，肚子瘪得像泄气的皮球，食物已经让她抢光了；其二，头痛得要裂开，而想睡去，又是辗转翻腾，怎么也合不上眼；其三，极大的惊喜混着微微的惆怅，使她的心装了弹簧似的绷过来又绷过去。r
饥饿，暂忍到终点车站就可以下去觅食；睡不下，可以平心静气地拿来一本书读；唯独那莫名的心情，她却不知道怎样处理了，并且感觉到它对自己的驱使。r
再迟些时候，天还有点阴，雾已散开了，从播音员声音里可听出将到终点车站了，车速也放得很慢。r
车厢少了很多人，高离谦从行李架上取下箱包，又把沉睡的高予文推醒，等到看见站台上的人潮时，向车门走去。r
下车后，走过一段路，所见都是水塘和树林，木叶多是鲜绿，但有的树种叶子已经发黄。r
在南国的土地上，也有了秋天的感觉。r
车站外面很清冷，周围没有多少人，商店们都拉着铁门。楚闻研提议吃饭，自然都没有反对，可高予文却喊着要吃自助餐，高离谦只得从着。r
忙到正午，终于安定了高予文，走出校门，算是得了清闲，可仍有无尽沉重的担子扣在背上。r
电话铃声响起，那边是姨母颤抖的嗓音。r
他心中占满了怅惘，它们像是还有棱角，割破了他的心脏。耳朵迷迷糊糊地掠过她的话，就挂掉了。r
他渐渐觉得了南国暮秋的热意，拽下了外衣。r
南方城外的郊区很是清洁、安静，宽阔的柏油路平坦、绵长，两侧的绿化树也蓊蓊葱葱，看不出即将凋落的势头。r
仔细听，只有话音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他们随便在几条街上转了转，买了些水果作为简单的午餐，等到累的时候，就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歇憩。r
高蒙躲在树后，半掩着小小的身子，跟他们做游戏。楚闻研强笑着向他弄鬼脸。r
白绛云摸出两个小泥娃娃和一张脸谱面具，把他引到对面的草丛边。r
“我们该怎么办？天色眼见就会暗下来，”楚闻研说道，“是入住旅馆还是租两间房子？”r
“找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我们要考虑在郊区还是市中心。”r
“这里环境好得多，”白绛云努起嘴，“可确实比较空，看上去都有些荒凉。”r
“今天下午，把你和闻研先安排好，我得给蒙蒙联系所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