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对楚闻研的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入疯婆子的心底，每每看见她，就在暗暗里啐上几口。r
闲来无事时，她常常尾随楚闻研，看看她到底干些什么，以便抓着她的把柄。然而她照例到造纸厂上班，并无异常，她也觉得无聊，打算放弃了。r
高离谦有一次急忙忙地要楚闻研过去，她说的话全让她听见了，她就在下午楚闻研提着包出去时，偷偷地跟上了。r
在一片草地上，看着他们交谈的样子，她气得眼珠都鼓爆了。r
她探究了几天高离谦的底细，知道他是镇广播站的站长，就不惜花钱赶到镇广播站。敲了敲门窗，有个矮矮的戴眼镜的男人出来了。r
他是副站长，高离谦恰好不在。r
她不说废话，直接告诉他高离谦的生活作风有问题，不应该再做站长。r
那男人严肃地咳了一声，说：“你可知道你的话如果是污蔑，那么你就臭名远播了。”r
疯婆子差点让她镇住，又顿了顿足说：“要是真的呢，我怕他会卷铺盖滚蛋吧？”r
那男人阴险地笑了一下，随即止住了，又正经地说：“你明天拟一份发言稿，我给你播出去，如果你不识字，那找个懂字的替你吧。”r
明天下午，在这个男人细柔的声音里，楚闻研与高离谦的事便传扬开了。r
他们二人苦闷地找到李明奎。他推脱是疯婆子的主意，应该找她去。r
疯婆子坐在椅子上与楚闻研争论半天，终究是没有理，失败了，李明奎的心也沉入海底。r
高离谦对他的行为多了一层戒心，但并没告疯婆子，只是送她回去。r
楚闻研从此见到高离谦反而不好意思了，尽量躲避；但高离谦却很苦恼，眼睛流露的渴求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r
造纸厂的生活并不好过，楚闻研日日看着那些碎屑在机器里翻转、碾压，然后铺成叠叠暗黄的纸，这种单调的程序和模式弄得她头脑发昏，全然失去了兴味，即便有时厂里送给她些许荣誉和奖金，但楚闻研想要逃离的希望却没断过。r
生活的锁链总是紧紧地套着我们的，有些脆弱的人只是呻吟，然后会在它的羁束下做着无尽繁琐的事；而聪明的人却苦苦尝试打开最薄弱的环节，并且不肯放过一个微小的机会。r
高离谦照例整天在镇政府和梅庄之间行走，这条路线他合着双眼，仅用鼻子嗅沿路的花草味也畅通无阻。r
农村就是荒凉，稀疏的炊烟、高大的梧桐及半空中时时掠过的一些鸟，就是所有可入目的景象了。r
但其间感受到的无处不在的温暖和简单纯净的乡土气息，也常常勾着他的魂魄，使他不忍离了远去。r
热情归热情，农村的生活像火把，随时可以把人的心撩得发烫，然而稍有知识和背景的人，都渴望入城，相信那里藏着自己未来的完全的希望。r
高离谦得空之际，也会坐在乱草间的石头上思索，头脑里总像有“本我”和自己争斗，一个逼迫他朝着生命的太阳走，舍下“可鄙”的农村，一个叫怜悯，让他见证农村的成长。r
高离谦仿佛没有了独立的思考，恍恍惚惚，工作台旁也是戴着“隐形眼镜”，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焦虑之所在。r
渐渐的，在这种自我精神的撞击中，高离谦失去了对一切的欢乐之意，所有的规划他都弄不下去了。直到上城的想法慢慢侵占了他的整个头脑，这种局面才算结束。r
楚闻研呢，自然也耐不住寂寞，围困在三面是山的村落里，踏着贫瘠的土地，不知道有多局促。r
可是她不敢离开，根植于土地的人明白，土地的孩子是如那些蓬勃的花草、苍郁的树木一样的，没有了土地的哺养，早晚会痛苦地“死去”。r
在这件事解决之前，他们所需要接受的还远不止这些。一个人必须要能够忍受磨难，然后才有创造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