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王老笑嘻嘻地看着满头大汗赶来的林开，笑说道：“小开，有急事就别这么赶，老头子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老顽固。”
林开纳闷道：“总之迟早就是我的不对。”
王老摆了摆手，说：“你人都在医院照看人，老头子怎么可能再苛刻你呢。如果因此责备你，恐怕老头子的名声就要臭了。”
“不会的。”
林开也不想在这个话题僵持，问道：“王老，您接二连三地邀请我过来参加这个画展，难道画展的主人是您的亲戚？”
如果不是王老的面子，林开肯定会像其他宴会邀请一样，直接搁置到一边。
王老笑回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就要请动你，那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理由很是简单，这里不仅有创作展览，还有名作欣赏和赌画。”
“赌画？”
林开惊讶地看着王老，以为他用错词了。
王老好没脾气地回道：“既然珍珠、石头、木材都可以赌，为什么画不可以赌？当今世上有那么多落魄潦倒的画家，你能保证他们都是没天赋的？你能保证他们当中某位将来不会扬名立万？”
林开瞬间无语。
不得不说，王老说得很对，至少在历史上有无数这样的例子。
王老继续这个话题：“莫迪里阿尼就是生前落魄，死后辉煌的典型代表；而野兽派代表梵高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莫迪里阿尼是意大利杰出的绘画大师、享誉世界的艺术天才。生前籍籍无名，甚至沦落到要朋友接济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可死后才被艺术世界认同，惊叹他的才华，可惜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至于深深影响了二十世纪艺术的梵高，出生普通的他早年的他做过职员和商行经纪人，还当过矿区的传教士。充满幻想、爱走极端的他在生活中屡遭挫折和失败，很不如意，即使出名后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被世人所接受，若不是他赶上了世界革新的契机，否则他恐怕会像莫迪里阿尼那样悲剧。
“我明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开还不明白才怪。
王老拍了拍林开的后背，嘱咐道：“事实上我们这一行纯粹是来游戏的，如果可以的话就收几幅过去跟大家交流，如果没遇到称心的就当是消磨时间！”
“喔！”
林开能理解王老悠闲的生活态度，因为他本质上也是同类人。话题转移回现实，林开发现参加画展的人真心不多，估计道：“是不是因为门票的价格太贵了，让大家提不起欲望呢？”
“门票不得不高啊。”
王老唏嘘了一下，指着人流最密集的大厅位置，说：“那里有几幅名画，价值不低，若是不收多点门票费用怎么弥补租借成本呢？”
林开点了点头。
但不得不说，这个画展很有意思。第一楼是名画和画展主人作品的混合展览，第二楼则是赌画区域，有许多画展主人特地收购过来的无名画家作品。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布局很有味道，似乎经过精心的设计，让人走进来很容易迷失方向，在反复几个地方流连，而这几个人们流连最多的区域所展览的都是画展主人的原来创作品。
从一楼逛到二楼。
王老突然点评道：“水准还可以，难怪有这样的信心。”
林开不懂鉴赏画作，觉得眼前的画都很漂亮。
不想王老的话锋突然一转，说道：“风格也是稀奇古怪，有的很是前卫，可惜不少的技术底子还不够扎实，跟传言中的包销画作很是符合啊。”
林开疑问道：“什么包销画作？”
王老头也不回的淡然答道：“我以前就听说过不少投机者跑到绘画大学什么的，用很低廉的价格将学生们的作品收购过来，拿来打包销售，或者像现在这样的赌画，这就是包销画作。”
林立很不理解地说道：“如果价格太过低廉，那些学生也不会把自己的心血作品卖掉吧？”
王老却笑着回道：“如果这些作品只是作业，或者闲暇时间绘画出来的作品，你觉得他们会舍得吗？”
林开不住点头。
王老叹息道：“你不能理解现在的绘画学校氛围，流水般的作业，没有创意的跟风抄袭却成主流。以前那些画家，为了一幅作品可以苦心绘制数个月，甚至数年，但现在呢？基本上一个星期就能出一幅，有的甚至能出两、三幅，你说这等速度创作出来的作品能好到哪里去？”
林开沉思了一下，苦笑不已。
“不过时世造潮流。”
王老带着一丝苦涩说道：“不过在日益繁华、扭曲的商业世界里，很多人都把艺术当成一种潮流，而不是精神粮食。正因为这股潮流，让那些投资不起动辄百万、千万的杰作名画的投机者瞄准了这个未成熟的市场——未出道的潜力画家身上，因为成本低，所以他们广洒渔网，随意捞到一条就是赚的。”
林开点头道：“简单说就是扭曲市场，纯粹的赌机会！”
王老随意说道：“另一种模式就是赌画，拿出来忽悠人，卖得一幅的收入就是等于3、4幅的成本。不过这种模式还有一种分支，也是最常见的模式，那就是固定一种风格，然后请人画出来，最好的那批几十元收起来，然后一幅数百元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什么的，近10倍的利润空间，让人有很大的操作机会。”
听到这里，林立隐约把握到这个圈子的主体脉络，于是问道：“王老，那我们是不是得承认因为这些投机商人的存在，给一些新人持续下去的动力，也让这个圈子达到了一种扭曲的繁华？”
王老点头道：“是的，的确是繁华。连画家村什么的都出现了，的确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林开就欲说话时，王老却说道：“哎，算了，老头子是听说这些流水作品里也有杰出的人物，赚得到的收入比那些名家的还多。不过老头子却不是很支持这种没多少艺术价值的东西。”
“话可不能这样说。”
一位年轻人提着一幅话说道：“在你们的眼里这些话没什么艺术价值，但在我们的眼里却是不错的作品，至少他表现了我们现代年轻人的审美趋向，而在价值方面也满足了我们，是再好不过的作品。”
王老苦笑不已。
他不介意这名年轻人的插话，却介意对方的态度，仿佛自己就跟年轻人融合不了一般。
林开却附和开来：“我也支持这位朋友的话。说实在的，这幅画是模拟自一部很受欢迎的漫画作品，正对我们当下的情怀，我都有收藏的欲望了。”
林开最后总结道：“无论是什么因素导致的，但我都希望这个圈子能繁荣起来，至少给当下那些没有门路的年轻画家一个新选择。”
“好吧！”
王老不再坚持这个话题。
而那年轻人跟林开善意地点下头后，
“果然是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开随即转头，吃惊地看着来人。
是任青青，林开没想到任青青居然会来参加这样的展览。
任青青直接白了林开一眼，主动答道：“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如果不是因为有任务，姐才懒得来这么无聊的展览呢。”
林开叹息道：“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
任青青毫不留情地回道：“人就像一卷纸，没事尽量少扯。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了解吗？”
林开越发感叹道：“我记得前几天才说过这句话，看来我们还真有共同语言啊！”
“请自重！”
任青青却语重深长地回了一句，差点把林开给气得噎气。
王老笑了，笑得很灿烂。
但没说什么，带着愉快的心情离开。虽然他还想继续看林开吃鳖，但电灯泡这样的事情不适合他。
林开问：“好吧，你的任务是什么？居然还能牵扯到画展的，你别可告诉我这里有恐怖分子或炸弹什么的。”
“别胡思乱想了。”
任青青好没脾气地回了一句，说道：“我现在是欧阳小姐的贴身保镖，24小时保护着她。而这个画展是她亲自主办的，我能不过来吗？”
林开恍然道：“我明白王老为什么一定要来了。”
任青青冷冷一笑，显然也想到了。
随后任青青看到左右无人，直接问道：“阿开，你之前说要帮我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上次酒会喝得有点迷糊，都忘记问你了。”
“糟糕！”
林开这才想起自己以前答应帮任青青的忙，协助她寻找害死任青青父亲真凶的，结果居然忘了，而且还没记录进备忘录，实在太可耻了。
任青青却没想那么多，以为林开无能为力，倒是很温柔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也早有准备。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挖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也别愧疚了。”
林开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有头绪的了。”
他这一次可谓是把事情刻进心里，绝不会再遗忘的。
任青青也没紧张，继续安抚道：“真的不要紧，事业为重，我会慢慢追查的。恰好欧阳小姐过两天就会回家，我也有几天的假期，可以根据之前那个大毒枭得力属下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追索过去，或许能找到一点苗头也不一定呢。”
林开果断回道：“还是以前那句话，如果要冒险一定要通知我！”
“啊……”
任青青就欲说话时，却听到一个刺耳的尖叫。
这声音正是欧阳夕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