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起身。
许羽伸手闭合那一双此生将深深印刻在心底的双眸，眼中的血色，从瞳孔深处蔓延而出。
这是即将进入暴走的状态！
再度看了眼那张沾染了污秽的脸，许羽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开来。
“许羽，你去哪？”周州大吼，探出手搭在许羽肩上，阻止许羽离去。
“放开。”此刻的许羽，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冷冽得如同北极万年不化的冰川。
“你先别急，这件事情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周州察觉许羽不太对劲，声音缓和了下来。
“与我有仇的人很多，江南这个地方却很少，除了所谓凌公子，我想不出还有谁。”许羽冷冷出声，肩膀耸动，一股力道将周州的手弹开，再度迈步。
凌家！
周州脸色大变。
凌家凌公子，周庄有点见识的人尽皆知道。
吃喝玩乐嫖赌样样俱全，凭着凌家的底蕴，做事从来只凭爽快，根本不顾及任何后果，曾经惹得许多世家对其不满，却碍于凌家，始终无法对付得了他。
周庄四大家族之一的凌家，不仅仅和许家一向走得很近，更为让人忌惮的是，凌家的背后，隐隐有着凌云派的存在。
这等绝密很少有人知道，可是周州，却是明了。
“许羽，你听我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将谢露露的尸体带回去，让她安息，然后查下线索，看看到底是不是凌家所为，万一不是，那就真的是闹了乌龙了。”周州急忙说道，生怕许羽不管不顾就这么离去，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拦下他。
最为担心的，还是许羽根本对付不了凌家。
C市徐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现在算是三流家族。当初许羽一个人若是在徐家硬闯，也只会落得个被打成筛子的下场，凌家可是堂堂二流家族，防备力量可谓固若金汤，凭许羽一个人，如何能闯？
就算全身是铁，又能钉几颗钉子？
“杀！”许羽听完周州的话，依然没有停下，只是充满血腥气息的说了一个字。
此刻这个废弃的车库外面，莫颜等女和一些周家下人表情各异。
许羽那股冲上云霄的杀意可是清晰传递到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心中胆寒。
到底里面是什么模样？所有人都猜测不到。
车库大门外，许羽双眼血红，唐娇和莫颜都不敢靠近许羽，更别说周梦周莲两女。
周家下人更是警惕了起来，许羽现在的状态好像有些失常，如果在这个时候对他们下手，那真是死得冤枉了。
“许羽，你看这是什么？”
车库内，周州再度大吼。
下意识，许羽回头，血红双眼中鲜红的瞳孔猛然扩撒开来。
谢露露冰冷白皙的右手手掌被周庄摊开，一块衣角碎片映入眼帘。
“找，帮我找出来！”许羽的声音恍若地狱传来，依然没有丝毫温度。
周州点头，“先把她弄回去，让她安息吧。”
血红双眼直勾勾盯着周州，直到看得周州毛骨悚然的时候，那血色才渐渐消散，许羽的双眸恢复了清明。
全身好像脱力一样，身体摇晃了两下，许羽往后仰倒了下去，耳旁只听得几声急切的叫声，随后失去了知觉。
噩耗传到了谢家，除了谢露露的父母老泪纵横之外，谢家其他人并没有多么悲伤。
在他们的眼中，谢露露败坏了谢家的名声，早就想把谢露露逐出谢家，如今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谢露露被葬在了周庄靠近苏杭的一块墓地，位置很好，花草充盈，树木参天。
许羽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右胸上佩戴着一朵白色小花。
“露露，允许我这么叫你吧？”许羽俊俏的脸庞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白玉墓碑上谢露露纯真的笑脸。
那是从谢露露母亲那里找来的，是谢露露刚刚满十六岁的时候拍下的照片。
一大束百合轻轻放下，许羽半蹲在谢露露的墓碑前。
“真是抱歉，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我觉得百合挺适合你的。”许羽喃喃自语道：“虽然你是一个杀手，但是在我心中，你依旧纯洁。”
泪水再度从许羽脸庞滑落，滴在娇艳的百合上。
在收拾谢露露遗物的时候，许羽才从一本上锁的笔记本中知道，谢露露居然一直喜欢着自己。
这种感情，从C市那晚之后，就已经生根发芽。
否则，她不会拼着让自己遭受侮辱而死，也要救下唐娇和莫颜两女。
只因为，她们是许羽身边的人，谢露露知道，两女若是出了事情，许羽必定痛不欲生。
谢露露宁愿自己遭遇非人的伤痛，也不舍得许羽痛不欲生啊。
“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得知我是杀他的杀手，还是没有杀我，但是……他好流氓。”
“哈哈，扒了你的衣服，让你知道欺负我的下场。”
“他怎么没对蒋家下手？是怕了吗？不，不会，他不会怕，他应该是在想办法。这个男人可是比我冷血多了。”
“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上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要杀的对象。”
“谢露露，够了！你是杀手，你不该有喜欢这种情绪，你不能喜欢他，不能！”
“暗恋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只要不告诉他，应该就没事吧？”
“我又见到他了，在江南，他又是我要杀的对象，可是，我怎么下得了手？”
“两百万买他一晚上，我要不要真的这么做？或许，他也认为我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吧？”
“他又想对我流氓，可是我为什么还很开心？他笑起来很帅。”
“天哪，我该不该去找他？告诉他在C市酒吧那个人是江南凌家的人？他会相信我吗？”
“如果可以重来，我愿意不做杀手，做他的女人……”
“……”
一句一句写在笔记本上的话语在许羽心中浮现，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颗石子，让许羽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露露，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许羽笑得很温柔，用手指点了点谢露露灿烂笑着的照片，“我会帮你报仇的。哪怕同归于尽，到了下面，还有你陪着我，不是吗？”
“哈哈哈哈！”许羽突然放声大笑，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想我许羽从小未曾落过一滴眼泪，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也这么脆弱，露露，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手刃侮辱你的人，让他们承受这世间最残忍的手段，若做不到，我自裁在你墓前！”
若做不到，我自裁在你墓前……
声音在墓地上空回荡不休，许羽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远方一片青翠之中。
唐娇和莫颜被许羽强制性送到了机场，看着她们上了飞机。
悲剧已经发生，许羽不想两女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能言喻的痛苦，仅此一次，足够了。如果再度发生，许羽真怕自己没有勇气承受，会疯狂，然后死亡。
伸手遮挡在额头上，许羽迎着阳光仰头，一辆飞机划破蓝天，载着两女飞往C市。
“走吧，有些事情，该解决了。”许羽语气很轻，轻到身旁的周州隐约听见。
无声的叹息从周州嘴中传出，许羽白色的西装纤尘不染，可是在周州眼中，却仿佛看到围绕在许羽身旁的鲜红血海。
“变天了。”周州看着晴朗得万里无云的天空，低声呢喃。
周州心中，将凌堂恨到了极点。
不说他做出的禽兽行径，单单是惹到了许羽，就真的该死。
平静了许久的周庄，或许在明天之后，就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夜凉如水。
许羽站在阳台上吹着风，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有些迷蒙，却因此而更加深邃。
端详着手中的玉镯子，感受着冰凉的触感，一如谢露露的指尖。
在这一刻，谢露露充斥了许羽的脑海，占据了全部。
这一次，谢露露就是许羽的地，许羽的天。
但是却因为凌堂的所作所为，天崩地陷。
许羽眼前，谢露露的脸庞浮现，或哀怨，或欢喜，或泫然欲泣，或花容失色，或咬牙切齿，或欲拒还迎，或妖娆妩媚，或惊慌失措。
掌心已经涔出了鲜血，许羽却依然无知无觉，指尖泛白，却依然不舍得用力捏紧玉镯。
生怕一用力之下，玉镯就碎裂成几块，再也拼凑不回来。
“傻瓜，你还没来得及当面说一句喜欢我……”让人心碎的忧伤飘散在夜空里，无根无源。
“睡吧，天亮的时候，我就让那些禽兽跪在你的墓碑前忏悔他们犯下的罪过，用他们的鲜血，洗刷你的耻辱和痛苦。”
关上门窗，关上窗帘，熄灭了灯光。
许羽蜷缩在靠近墙角的床边，默默点燃了一支香烟。
孤独蔓延在整个房间，手足冰凉。
黑暗中，仅存那一点火光，隐隐映出许羽唇边冷酷上翘的弧度。
另一边，许家别墅。
整栋别墅内没有一丝亮光，一楼大厅之中，黑暗中好像有人影闪过。
“男狐，你的速度快了不少。”冰冷的声音传递而出，“事情办好了吗？”
“许少，已经办好了，想来那许羽已经知道是凌堂做的了。只是，凌堂他们侮辱的，不是许羽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
“嗯？”冰冷的声音有些诧异。
“但是计划依旧成功，鱼儿上钩了，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不错。”
灯光忽然大亮，许飞懒散的斜躺在沙发上，许飞对面，一头白发的男狐束手而立。
“许少，我真佩服你的头脑。”男狐感慨道：“一石二鸟之计啊。”
说着，男狐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许少，你怎么知道许羽就能斗过凌家？”
许飞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嘲弄，“你以为许羽那么高的武功，背后没有什么背景么？我们就等着看戏就好了，不管是许羽被灭了还是凌家被灭了，于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许少想得周到，我倒是希望许羽被灭，我们就可以向总部邀功了。”男狐声音中带着丝丝兴奋。
“这只是第二步而已，如果这么早结束了就不好玩了。希望他们双方把这场戏演绎得更精彩一些。”许飞扯动嘴角，“许云到底是什么人物？”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