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李朗心突然间不记得是谁先说出这三个字了,只记得这三个字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连说话的人都不愿意听见,小到连说话的人都害怕听见。那一天,他们坐在学校门口的小餐厅吃饭,两个人都阴沉着脸。她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日记,那原本是为她才开始写的日记,但里面却提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高中就一直暗恋他的女孩子,他为这个女孩子心动了。他开始怀疑他和李朗心的感情究竟是因为年轻冲动的需要,还是无可替代的唯一之爱。无论如何,李朗心都看得出来,这段感情是已经在越来越频繁的争论中行将就毙了。r
当时,李朗心言语间不无讽刺地提起那个女孩子,夏天裕却始终只顾低头吃饭。终于他再也听不下去,他承认了,他们现在在一起。然后就是那三个字,决定了他们结局的那三个字,她却不记得是谁说的了。李朗心听到夏天裕承认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有无边无际的难过。是她想用这三个字回击他刺痛他?还是他看着她黯淡的双眸无奈地想要给彼此最后的救赎?后来他说本来可以熬到毕业,大家不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她想起之前在哪个论坛看见过一个人的原创故事叫《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当时他看完后还推荐她看,说故事里的主人公其实并没有分开,可是她因为忌讳那个名字始终拒绝去看。他又说时间会带走一切,他们都会好起来的——她又想起他曾经和她一起质问过生命中到底有没有不可替代的唯一,他问“如果爱人被替换掉了,那么爱情还是唯一的吗?”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细节,只留下了心脏抽动带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r
多年以后,再想到这里的时候,李朗心常常不自觉就笑了起来,她曾经是如何地信誓旦旦地否定了他,他说时间会带走一切,她不信,她只相信自己的心。她坚决地对他说道:再过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一样,她会一辈子都记得,记得她与他之间的一切。所有的日子,都刻在了她的心上,揉进了她的骨髓,永远都无法磨灭,也不会褪色。她不会让时间得逞,她不会如他所愿,她要让他愧疚一辈子。她是那么地固执,那么地不让他有机会得到喘息。那段时间,她每天每夜地流泪,疼痛的感觉是那么地清晰:痛到了极点就是疼,疼到了极点还是痛——她发疯般地想象着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想去分清楚究竟疼和痛哪个更重,哪个更令人不能承担。她分明感觉到他是拿着刀子闯进了她的心,让她血流不止,让她身上每一个骨节都火辣辣地疼着痛着。她仿佛时不时都在被鞭笞着,找不到方法解脱。那个他们亲手栽种的花园,那些曾经装满春天了的姹紫嫣红,最终在璀璨绚烂到顶点的时候,也经不住现实里风霜雨雪的摧残,开始了漫长地凋零。r
刚开始的一个星期她颗米未进,迅速地消瘦下来。要好的同学舍友虽然猜到了八九分,但是都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妄自关心。善良的她们只能找借口来她的宿舍坐坐,或是旁敲侧击地安慰她几句,或者只是看看她,问她好点没,像是看望一个病人。她始终不愿意接受分手,于是和谁也没有说,这个时候她只能努力地挤出微笑对大家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终于她病了,却没有症状,被妈妈强行送去就医,她只说自己心里难受没胃口吃不下饭,没说她是失恋了,最终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妈妈当着她的面也不好跟医生多说,只得把她带回家休息,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走在路上,眼神暗淡没有焦点,她能感觉到路人经过她的时候会自觉地往边上让。我是疯了吗?她问自己。看不见他,没有和他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加上父母的关心占据了一定的时间,她不用整日都沉浸在他们幻灭的感情里,她感觉似乎好了一些。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试图和他像朋友一样聊天说话,和他像其他同学一样谈论毕业论文。她觉得她能做到了,她又回到了学校,他们做回了朋友,像最开始他们的关系那样。r
那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份深沉凝重的感情并不允许他们做朋友,只要他们在一起就难免对彼此继续地伤害。李朗心总是会说到曾经,夏天裕总是会于心不忍。两个人陷在感情的泥潭里挣扎着,纠缠着。她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揣着内心的万般不忍、千般不舍、百般隐瞒,最终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刺痛了她。她该如何去原谅,她能怎么去体会,他的情难自持,他的全面沦陷。那个女孩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他从不屑不解,到顺理成章。这是命运刻意的安排,还是上天无心的作弄。她能感受到那个女孩所有的情感,就像她自己的一样。她曾经也同情她得不到回应的爱慕,也曾庆幸是自己陪伴在他的身边,感激冥冥之手将他牵来自己的世界,载着满身的风采,带着真挚的情爱。最终,李朗心气她、怪她、怨她、恨她,却不能让她离开他,她等得比自己久,梦的比自己长,守的比自己苦。看着夏天裕整日守在网上等着与那个远隔重洋的人视频聊天,李朗心只能默默地等待他们通话结束,然后他再从电脑前起身,陪她去上课,陪她去散步,陪她去逛街。 r
李朗心猜出了夏天裕电子邮箱的密码,截获了几封她发过来的信件,她愤怒地看着那个女孩子满屏的柔情蜜意,她把鼠标挪到删除按钮上,然后按下去。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她听到夏天裕问室友最近有没有丢过邮件,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是自己干的,夏天裕并没有询问她。后来,夏天裕在李朗心面前有些焦躁不安,她试探性地问他们是不是出了问题,夏天裕一开始没说,后来告诉李朗心,那个女孩子没有了消息:没有电话,也没有邮件。李朗心看得出来那段时间夏天裕非常地不开心,但是他还是像朋友一般地陪着自己,他好像变成了自己的兄长,关心她开解她,却不再跟她谈论自己的事情。后来李朗心支支吾吾地告诉夏天裕自己删除了他邮箱里那个女孩子写来的信件,不过只删了一两封,她自己并没有勇气去窥视太多。她记得夏天裕淡淡地笑了,对她没有丝毫的责怪,说他其实猜到了一些。夏天裕告诉李朗心,他跟那个女孩子讲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也许她不能接受他们两个还是朋友的事实。他和那个女孩子也许是有缘无份,他自己并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有将来,不如就这样就算分手了。他虽然有些怨恨那个女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抛弃了他,但是他不会再等她了。比起这段也许本就不该回应的感情,他更在乎的是李朗心的感受。虽然他已经不能在给她带来幸福,但是他会用尽全力来减轻她的痛苦,他知道她难过。他会和她一起走过现在,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李朗心需要,他都会翻山涉水而来。r
那时候,夏天裕对李朗心说,即便是他们分手了,他也还是爱她的,就像爱孩子一样。他只是无法再做她的恋人,去实现他曾许诺过的未来,激烈的争吵和不同的价值观让夏天裕意识到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已经决意离开,不会回头。但是,眼看着李朗心的世界在他走后崩塌,他却比她更难过。他求她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就算是为了他,也要让自己幸福起来。他近乎绝望地求着她,他说如果她不幸福,他会一生不安。那时候,李朗心的眼泪还没有流尽,尽管她时常感到眼眶干涩,忘记自己究竟流了多少泪,但是她望着窗外好像下了一辈子的雨想着:天都哭了,她还有什么好哭的呢?她尝试着去体谅,尝试着放了自己也放了他,尽量避免和夏天裕有过多的接触。但是李朗心偶尔会无法控制自己的任性,她武断地把他叫到自己的身边,像情人一般撒娇,像过去一样汲取他的温暖。但是他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一如从前,尽管努力地做到自然,但是无法隐藏的不安和为难还是爬满了他的脸。r
于是,苦到了极点,李朗心终于决定对自己狠一点,她也不忍再让夏天裕背负着本该她自己解决的情感。她把他们俩的照片分开——他们所有的幸福都印在里面——然后叫来了夏天裕。夏天裕怔怔地看着李朗心分给自己的那一半照片,曾经都是因为看着她,他才一个人对着镜头笑的灿烂,然而,在这些照片里,夏天裕却找不到任何一张里面有李朗心的身影。他的内心揪成了一团化不开的悲伤,看着李朗心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他只能接受,任何的拒绝都可能将两个人重新拉进不见天日的深渊。终于,在两人凝视了许久的目光里,李朗心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夏天裕接受了她最后的任性。李朗心不许他住在学校里,不许他出现在她能看见的地方,她强行剥下了夏天裕手腕上她送给他的手表,看着他眼里隐藏不住的留恋和不舍,她迅速地挥去了苦涩的内心中游来的那丝短暂的快意,她知道他一定懂得自己为何如此绝决。夏天裕眼中闪烁着泪光,从李朗心的寝室走出来,泪水难以抑制地划落,他站了一会儿,努力地把眼泪收回去。r
第二天,夏天裕搬出宿舍离开了学校,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最后,他留给她一电子邮件,让她去听一首歌。李朗心打开电脑,找到这首歌,把它下载下来,却又犹豫了,他想说什么呢?她想。终于,她双击了歌名:“你的眼睛有蓝色的云朵一抹,遮住了你最动人的笑容。”庾澄庆满含柔情的声音从耳机里流出来,立刻抓住了李朗心的情绪,眼泪像是得到了信号,迅速地盈满了她的眼眶。“说谁对谁错,增加彼此的负荷。”她无法控制自己,眼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肆意地流下,内心再也装不下如此多的苦水。“开一个窗口,换心情的风,让彼此未来流动着更多梦。”曲终人散泪未停,她回不过神,那出双入对的身影还在昨日流连,怎么今日就要一刀斩断。李朗心没有重新按下播放按钮,每一个字都刻进了她的心里,化作温情似水,填补她身体里失去的水分,那颗泡在苦水里关于重生的种子,默默地挣扎着准备在未来发芽。r
夏天裕就是这样地赠予她最后的温柔和绝决,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李朗心都不敢再听这首歌。她怕自己不能抗拒,怕自己再度陷入无法自拔地思恋,怕心中那被拼命压制的不安分不甘心会重新抬头。直到她理解了他的冷酷到底,明白那是他给自己最大的仁慈。夏天裕在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尽最大的努力给予他能给的全部慰藉,却也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她有任何的希望。他当时的忧心忡忡和满目无奈都是为了让她明白,她必须离开他,才能放了彼此,渐渐地,她开始痛恨自己当时的软弱和无理的纠缠。一开始,失去了夏天裕的照抚,李朗心也失去了自己应有的力量,无法一个人站立,她的宇宙停止了旋转,她的世界拒绝了向前。然而时间却迈着冰冷的步子,任所有繁花似锦,都变成了荒原。李朗心一个人在回忆里游走,她留下了那些写满回忆的底片,她把他们的过往重新冲洗了一遍,一月一年,集成了一个完整的册子,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无论走到哪里,她总会没来由地奢望他就在转角,同时心里飘着一抹痴心妄想的自嘲。她常常想起他最初赠予她的诗,那么美好,却奠定了悲伤的基调:r
“在所有逝去的人当中,r
有那么一个男人曾被女人喜欢,r
有那么一对恋人曾经相爱多年,许许多多的故事,r
富贵,贫贱,r
不再流传。”r
当列车在北京西站停稳以后,李朗心缓缓地走下车来,在月台结束的地方,长长的铁轨继续延伸向远方。在这个众人向往的城市里,人们紧密地依赖着这些铁轨,无论抵达还是离开。李朗心慢慢地走着,耳机里重复播放的几首曲子恰好放着“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别提有多么的应景了。此时的夏天裕,早已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安身,渐渐地蜕去了陌生人的外衣,融入了这里人潮人海,习惯了这里的日出日落。“他当初走下列车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一定是单肩背着素来轻装的行囊,潇洒地、酷酷地、大步流星地出站的吧?就像回家一样的丝毫不知道客套为何物。”r
想到这里李朗心笑了。那时他们一起出门,他总是恨不得裸身上阵,好像多一张纸都能拖慢他的脚步似的。“带着风油精吧,山里蚊子多。”李朗心说,其实她根本不了解山里是不是蚊子多,她总要为她的必需品找个理由。“带些湿巾纸,没水的时候可以擦手,很方便的。”李朗心自有女孩子的整洁和讲究。夏天裕却总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女孩子的细腻心思可以在要出门的时候演变为草木皆兵。r
“到有水的地方再洗手就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忍心像对待老娘那样简单粗暴地对待他的“小新娘”。r
“那这个要不要带啊?”夏天裕指着桌子上立着的他精心挑选给李朗心的梳妆镜。r
“好主意诶。”李朗心马上拿起镜子准备看看包里哪儿还能挤出位置来。r
夏天裕看着手忙脚乱的李朗心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继而做冥思苦想状:“鞋子呢?一双不够吧?爬山可能会坏噢!要不要多带几双?还有山顶很冷的,要不要带床棉被,旅馆里可能没有噢!”r
李朗心终于意识到了夏天裕的反话,涨红了脸,一声年轻小姑娘特有的娇嗔:“讨厌!我又不是要搬家,什么都要带。我带的那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嘛,你看看。”r
“噢——!你不是搬家啊——?!”夏天裕故意拉长了强调,然后就看着李朗心坏坏地哈哈大笑。r
那时候他笑地那么爽朗,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亮。李朗心收住了回忆。她是从同学录上得知他在北京——当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城市,他终究是做到了。她找出夏天裕的电话——同样在同学录上看到的,她看着拨打电话的图标,却是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举目四望,拥挤的人潮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最后,她收起了手机,朝出站口走去。出了火车站,她并没有着急去找住处,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用力呼吸着首都车来车往的气息。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二十多年前,她跟随父母第一次出远门,就到了祖国的心脏。但是这里已经大不相同,风云变幻,连车站也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样貌,满眼都是陌生,唤不起她任何一丝似曾相识的记忆。r
李朗心在一个靠近地铁站的酒店前面停住了脚步,办理完入住手续,就躺在房间里任思绪漫天飞扬。她手里拿着手机,靠在床背上,一会儿看一下旁边整洁空荡的另外一张床,一会儿盯着放在桌上那个自己平日上班背的小包。这是她现在唯一的行李,她终于学会了他的简洁利落。林宇好像是出门也带包的,他不像夏天裕那样总是两手空空,总会有一个男士挎包斜跨在肩膀上,这与他的沉稳气质好像不太协调,让他看起来还像个随时要走进教室的大学生。李朗心又突然想起来当时林宇变魔术般地从包里掏出那把小伞的样子,不禁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等到突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在此时此地还会想到林宇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神。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又突然懊恼起来: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连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拿不出来,居然还会想到林宇,那个她已然拒绝了的男人。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她索性打开电视看起了肥皂剧,那个小盒子里的喜怒哀乐让她暂时抛却了弃之不去的心烦意乱。天色暗下来,窗外已经点起了万家灯火,李朗心不觉得饿,因此也没有下楼去吃晚餐。一路的劳累让她困倦下来,她调低了音量,就这样开着电视进入了梦乡,夏天裕出现在她的梦里,然后林宇也出现了,然后她就醒了。r
第二天一早,她首先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她当初和夏天裕约定一起来北京要造访的第一个地方。那时候夏天裕总说他在电视里看到广阔的天安门广场,总会莫名地滋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他说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来过北京一次,他特别喜欢宽阔平坦的长安街,北边人行道旁的金瓦红墙让经过的人不禁感到肃穆。中南海的大门更是威严,站岗的卫兵看似一动不动却时刻警惕着外界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走过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喧闹。李朗心还记得他讲起的时候也是一脸严肃,好像一个随时准备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样。离开广场,她沿着长安街一直走到了西单——夏天裕当时听在北京的同学说喜欢来逛的地方。现在跟那时候一样吗?李朗心望着商场林立的街道,不由得想到。r
中午,李朗心在这里吃了个饭,稍作休息。下午,她插上耳机,反复听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又一路向西,一直慢悠悠地逛到了金融街。一栋栋的写字楼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倒映着蓝天白云,听同学说这样的天气在北京非常难得,那么此时此刻那个热爱碧海蓝天的夏天裕会抬头仰望吗?他知道他们正顶着同一片天空吗?她看了看手上的男款运动表,五点了,写字楼里开始有人星星点点地望外走。“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陈奕迅忧郁的嗓音缓缓地唱着期待,诉说着觅而不得的伤感。是啊,此刻,尽管街角那个咖啡店一点也不浪漫,也让她身临其境的感受着歌曲里落寞的思念,也许突然间的偶遇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方式,也许他们之间就只能够微笑寒暄。七年的时间过去了,已经进入了第八个年头,这么久没有见面,他们之间会横亘着什么样的岁月更迭和人事变迁?她经历了张晓鹏,她甚至不惜改变了自己的个性,最终也是不欢而散。那么他呢?是孑身一人,还是并蒂花开,亦或是子孝妻贤?他说过他喜欢乖巧听话的小闺女,想到这里李朗心不禁脸红起来,那时候他曾说过让她给他生一个和她一样伶俐可人的小闺女。街上的渐渐地多了起来,下班的高峰到了,她收起自己这些无妄的幻想,迈步走进了那家咖啡店,点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当做晚饭。r
夜幕降临,这一天也要结束了,李朗心回到了宾馆。万籁俱寂后,她又拿出手机翻出了夏天裕的号码,终于把心一横,重重地按了下去。接下来,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的长音从电话里传入她的耳膜,进入她的神经,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必须要咬着牙,紧闭着双唇,才能保证心脏不会跳出来。会是他吗?会不会换号了?通了!还没等电话那端出声,李朗心就迅速而又怯声声地“喂”了一声。r
“心心?!心心?是你吗?”是他,一下子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那么急切地想要去确认。r
“是我。”李朗心强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轻声地回答道。r
“嗯,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吗?”r
“哦,没事,我到北京出差,听说你在这里,就给你打电话了。”r
夏天裕的语气语调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熟悉。这个声音跨越了时空,从二十几岁的年纪穿来,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也没有经历中间的七年时间,仿佛接到她的电话是太家常便饭的事了,丝毫没有让他意外。这样的感觉让李朗心的心瞬间平静下来,眼泪流回了心里,变做涓涓细流,在心底蜿蜒,不再苦涩,甚至有点清冽甘甜。于是回应着夏天裕,她也用亲切的语调说着,虽然此刻心底的不安和种种芥蒂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她还是无法实话实说地承认她是特地为他而来。r
“啊?不会吧,太不凑巧了,我也出差,现在在上海,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去。你待多久啊?我尽量看看能不能提前回去,再跟你联系。”r
“这样啊,那算了吧,我们这次也赶得特别紧,明天就得回去。”听见夏天裕说他不在北京,李朗心忽然又轻松下来,心中的解脱之感大于失望,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就索性顺水推舟,不见也罢。r
“那好吧,那先这样吧?”r
“好,先这样吧。”r
李朗心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听得出来对方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也挂了电话。她笑了,这就是默契吧,谁也不说再见,谁也不说将来,没有客套,没有寒暄,但是彼此都很明确的是——即使此生不复相见,他们也不会再度失去彼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