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低迷地坐着,他没有看到,李朗心唱到后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他的耳朵里久久地回旋着“我会是你朋友到永久”,而这就是——她会给他的所有答案。没有人知道,这首歌正是李朗心当时在机场的时候,从电台里听到的那首——叶倩文的《爱的可能》,以及后来她为林宇专门设置的炫铃声。当时她的泪水就无法抑制,那时候她就不计后果地在自己的心里放下了这个句号。唱完这首歌,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下感情的鞭挞了。做情人不如做朋友来得长久,放下麦克风,她悄悄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觉得自己再次失去了爱的勇气。当林梅朵听到这首歌的前奏的时候,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李朗心竟会如此倔强,但是看到她的泪水,她又疑惑起来,她悄悄地拉着王礼彬出了包房,彭浩然也识趣地跑了出去。三个人到外面大厅交头接耳了一阵子,再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林宇已经不见了,只有李朗心独自坐着发呆。r
于是,彭浩然和王礼彬急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找林宇,林梅朵坐下来推了推呆坐着的李朗心。李朗心转过头来看着林梅朵,想到林宇临走前凶狠地样子,突然满腹的委屈再也无法抑制,抱着林梅朵大哭了起来,林梅朵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刚刚才在彭浩然那里确认了林宇对李朗心的感情,她自然是以为一切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把话说开就能看见对方手中满捧的幸福。可是为什么顷刻之间居然是天翻地覆一般,林梅朵一边拍着李朗心的后背,一边任她趴着、哭着,一边反复地安抚她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多丢人啊,你自己算算你都多少岁了。终于李朗心渐渐地停止了呜咽变为缓慢的抽泣,然后她一脸幽幽怨怨地吐出了一句：“他一定是很讨厌我了。”r
“开什么玩笑,他讨厌你什么？” 林梅朵愣了愣,像是没有听明白似地问了一句。r
“我不知道,他最后样子很吓人,猛地灌了一通酒,转身就走了。”r
“你们说什么了？”r
“什么都没说。”r
“一直什么都没说？”r
“嗯,他一直在喝酒。”r
“他喝多了吧？!”林梅朵像是提问又像是自顾思考地说着。突然间觉得林宇怎么这么懦弱,追女孩子追得窝窝囊囊的,该他说话的时候居然只顾着喝酒。林梅朵虽然也常有女孩子的细腻,但是对待感情的态度却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所以,对于林宇和李朗心之间这种锱铢必较的敏感和只缘身在此山中而产生的误解,她却是无法感同身受,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r
“他最后好像说了什么。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李朗心本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而且哭出来以后心里一阵轻松,又有林梅朵陪着说话,想起自己的表现忽然又觉得很丢人,于是她长叹了一口气：“唉!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r
“他为什么要来？他喜欢你啊!你真看不出来假看不出来？!”林梅朵突然被李朗心气乐了。r
“那他为什么不说话。”李朗心不相信林梅朵的话。r
“我也不知道他这么怂啊!跟你表白,给你写信、追你、等你的时候感觉还挺给力的啊。你问我,我问谁去？!” r
“再说你听不出来他唱歌的意思吗？找到那把钥匙打开你的门？”看李朗心只顾沉默没有说话,林梅朵又反问到。r
“我觉得他只是发泄而已。我记得你以前不也一边唱着我爱你,一边心里咬牙切齿地恨着。你没看到他那个眼神,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r
“哎哟喂,还是我的错了？”林梅朵不满意了,看着李朗心认真的样子,她也认真地给李朗心分析道：“我是没看到什么眼神儿。不过呢,你肯定是想多了!我都跟彭浩然问过了,林宇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到现在都没变过。他今天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的,可是你一来就变成了一座冰山,也难怪人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看啊,绝对应该先怪你,要是我也恨你。”r
“我哪里冰山了,我对你们不是挺热情的嘛。”听完林梅朵的话,李朗心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怎么会是这样呢？心里还是想不通林宇为什么不说话,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r
“也难怪你误会,他那破锣嗓子唱得确实很惊悚。”林梅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哈哈大笑起来。r
“确实不怎么好听,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李朗心知道林梅朵不是有意嘲笑林宇,但想起刚才林宇唱歌的调调,也微微地笑了。r
“唉!有一副好嗓子是多么的必要啊!”林梅朵看李朗心好像打开了心结,于是又不无调侃地说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然后就给人唱《爱的可能》啊？一定是你这歌把人吓跑了。唉,要不说你俩那么登对呢,他是唱得太烂把你给吓得误解了,你是唱得太好太用情把他给吓伤心了。真有意思,有你们这样的嘛？”r
话不说不明,此刻李朗心虽然已经还是有一种恍然若梦的不真实感,但是也开始相信林梅朵的话。真的这么简单吗？她刚才为什么就没想到？她为什么就一心一意地认为林宇对她是没有感情只有怨恨了呢？这个时候王礼彬和彭浩然回来了,他们说到处都找不到林宇,洗手间也去了,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到楼下的时候看见车也不见了,估计是开车走了。彭浩然说估计是回家了,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爸妈那儿是肯定不会去的。r
“他喝了那么多酒。”李朗心轻叹着说道,语气是不忍,心里也有些疼。r
“是啊,这个笨蛋!说不定现在已经被警察叔叔扣下了。”彭浩然并没有责怪李朗心的意思,感情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不过他还是故意吓唬了一下她。r
“啊？”李朗心带着歉然的表情看了看彭浩然,惊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r
“我是说说不定,不是肯定就是这样的,警察叔叔也得回家休息不是嘛。我看咱们还是去看看吧,我知道他家在哪儿,现在不怎么堵车应该也快,这个家伙平常挺乖的,喝完酒从不闹事,一定是回家睡觉去了。小彬,你们方便吗？要不先送梅朵回去？”彭浩然看着眼眶还有些浮肿的李朗心,也有几分于心不忍,于是有换做了安慰的语气,心里却暗自思索着：这应该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那种平日里最让他头疼的那种,这样的女孩子倒是确实适合林宇那种体贴入微的性格,如果两个人真正的能在一起,绝对是佳偶天成。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要迈出那一步却是彭浩然这样的人想象不出的艰难。r
“如果浩然能确定林宇回家了的话,应该还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现在过去他也不清醒,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话。要不让浩然先去,我们明天再去。你看你身体也确实不方便。”王礼彬的话说的既诚恳而且也不无道理,言语间流露着他对自己老婆的疼爱。r
“不行!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万一他被警察带走了呢？现在酒驾捞都捞不出来。而且我也不想回家。放心,我现在的感觉非常好。”大家还没有说话,林梅朵就热心地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然后不无戏谑地推搡着李朗心：“心心,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r
王礼彬非常了解林梅朵的古道热肠,何况李朗心还是她的闺蜜,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话制止她了,他自己本来也是讲义气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林梅朵,这样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想要先走的。于是就买了单,招呼大家先往外走。r
“我们能不能先去一下我的办公室？”往外走的时候,李朗心突然开口问到。她想起林宇在离开包房之前最后狠狠地灌了一通酒,她当时被林宇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正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林宇猛地起身做势要走。她看着他,他朦朦胧胧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当时她确实有些害怕,她从来没有见过林宇这个样子,于是也没有听明白他究竟说的什么,只记得他出门的背影了。现在她想起来了,林宇说的应该是“那封信”,他一定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看过吧,而她居然把那封信忘得一干二净了!r
“去你办公室干什么？”林梅朵不解地问道。r
“他曾经给我寄过一封信,我还没有看。”r
“对,他是给你写过信,你没有看啊？”彭浩然也惊讶了。r
“我忘记了。”李朗心的语气里充满了愧疚。r
李朗心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跟大家讲起了当时的情景,大家听得是又摇头又叹息。上了车以后,王礼彬专心驾着车向李朗心的公司驶去,林梅朵开始责怪李朗心的粗心大意,彭浩然就把林宇和杨敏敏当年的事情简单地跟大家说了一下,最后又说他们现在是同事,在一起吃个饭很正常,让李朗心不要想得太复杂了。听到他们现在是同事,李朗心的眉毛挑了一下,林梅朵表示不能理解。不过听彭浩然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他们绝对不可能会复合的,就都不说话了。李朗心望着车窗外看不清远方的夜里,又想起林宇鬓间刺眼的白发反射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还有彭浩然那番关切多于打趣的话。尽管她无法亲身去体验林宇是怎样用咖啡强打精神,去面对生活辛勤地劳作,又是怎样用酒精麻醉自己,去度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但是她想起曾经只属于自己的那些无法呼吸的彻夜翻转,那倾倒下来的雨好像永远都不会停。当时也有同学讶异她发际早生的白线,她也曾一笑了然、默默承担。如今她竟然如此冷漠地忽视林宇一往情深的爱意,硬着心肠让他一个人在孤独寂寞的夜里辗转流连。r
来到办公室,她打开自己的柜子,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找到那封信,小心谨慎地展开,那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r
心心,r
你好吗？心心,我想你,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说这样的话也许你会觉得有失稳重或者不成熟,但是去他的吧!别笑话我,惟有这样,才能表达我真实的感受,我不需要克制,不需要隐藏——我想念你,深深地想念你。r
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竖起藩篱,把我们隔绝起来。你告诉我好吗？是不是我犯了什么罪恶滔天不可饶如的罪过而不自知？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不在想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是因为敏敏吗？我和她之间早已成为了过去,你应该相信我啊!你看着我,难道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难道看不出我是心无旁骛的？难道看不出我是愿意把所有的真心都托付给你的？心心,你一定能看出来,因为真实的感情根本就不会被隐藏,我相信你能看到我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我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它跳得那么有力,我抱着你的时候,它跳得那么快乐。那么,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心心,你在犹豫什么？你在疑惑什么？你知道我喜欢听见你的声音,无论你想说什么,只要你愿意,我早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如果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你不要害怕那会成为我的负担,你应该了解我想要替你分担的心情,那份迫切,那份真诚,那将会是我的荣耀。心心,打开你的门好吗？你听不到我在外面吗？我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扣了好久、好久。r
这些日子以来,你就这样消失了,可是我的心不允许我把它当做你从来没有来过我的世界,你在对面冲我温柔明媚地笑过,你在我的怀里温暖过我,那依偎呢喃的感觉犹在,我如何能当它从未发生？!人说情到浓时情转薄,可是我却是情越浓便越化不开。思念如影随形,它把我向你推去。周六的时候,我去了我们初次见面的长岛咖啡,我们坐过的位置刚好空着,于是我像以前一样坐在你的对面。心心,如果是你跟我一起来的该有多好,这一次,我想我一定会有机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甜品。后来我去了绿城公园的东门,又路过了那家精品店,那里已经没有了举着四叶草的小熊,我进去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关于四叶草的礼品,店员说如果有一定会摆出来,如果看不到就是没有了。心心,没有了。是幸运之神也遗弃了我吗？它在哪里？你把它摆在桌前？每当你看到它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在想着你。还是你已经把它封进了箱底？残忍地将我也抛弃。我有时候会去你们办公楼下等你,我认为这是最接近你的地方,因为我们曾经在这里遇见过两次。我有时候会碰到你的那个同事uff08那次我们看电影之前碰到的那个uff09,却从来没有碰到你,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不过,看到你的同事我也会觉得很亲切呢,好像又向你走近了一步。原谅我的叨扰,原谅我只能这样的麻醉自己,才不会让时光把你从我心中抹去。后来我一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特别没劲!看到一半我就跑出来了,在商场里瞎逛,我看到有件衣服你好像穿过,不过不太确定,于是我就拍了照片发给你,你看到了吗？是一模一样的吗？r
圣诞节的那家餐厅我后来去过两次,一次是我自己,一次是带着我的好哥们,他不太喜欢粤菜的味道,说我真是要了他的亲命,你真应该见见他,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虽然结婚了,还是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不过,你不要认为他是花花公子噢,他只是不愿意长大,一直把所有的事情都当做儿时的游戏,这样更容易获得快乐吧。有时候,我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如果我也是他那样的,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了。噢,对了!你们小区后门的那个路灯很奇怪,有时候特别亮,就算不去迎着看也觉得很刺眼；有时候又特别地暗,站在灯下都看不清楚手掌上的纹路。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还挺有研究精神的,于是那个星期我每天都去观察那个路灯,最后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规律。它真是太任性了!像你一样。r
心心,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为什么会去那些地方。我知道,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试炼,你是美好的,孑然独立,不容任何唐突和冒犯；而我是笨拙的,只有一颗炽热的爱你的心,愿意接受一切考验。心心,是上天在考验我,还是你在考验我？给我一点消息好吗？至少让我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有了新的感情。别让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到处乱撞,到处寻找。写完这封信,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我不再想念你,而是我怕我无法再次面对失望,我怕我会因为你的绝决而放弃对你的追求。我真的不知道这份爱恋还会持续多久,一个月,一年,或是一辈子,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孤独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因为你的出现,至少我的心里还能看见春天的影子。r
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给我电话,或者来见我,或者给我回信,我会把家里和公司的地址都写在信封上,你回到哪里都可以。心心,求你。我心已许,求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荒凉的沙漠里。r
祝好。r
林宇r
读完这封信,李朗心的懊悔、牵念和疼惜又无法抑制地流成了眼泪,这是多么落魄的悲伤,多么绝望的疑问,多么无助的呼唤。因为刻意的躲避,李朗心并没有次次都能看见林宇,他是多么孤独地在这份感情里徘徊不去,他是多么无望地面对黄昏日暮和无尽的黑夜,他是多么寂寞地细数着时间分秒不断的流逝。而在她冷漠绝情的沉默里,他要用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维持内心那份缥缈不定的希望,他要怎么样去抓住一点一滴的回忆来温暖他自己,对她诉说他的寻觅、他的情意。他又是如何自问自答地说服了他自己,否定了一切的不能,否定了一切的也许,只是紧紧地抓住那一丝的希冀,让他自己像往常一样地跟她谈论他独自走过的地方,谈论他讨人喜欢的朋友,谈论他那从未被回应的思念。李朗心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泪水,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眼泪都已经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流干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毫发无损地面对感情中再度出现的任何失意。可是她错了,此刻她终于愿意去承认自己后悔了,后悔她那放不下的矜持,后悔她那剪不断的顾虑。她对林宇的感情经过了毫不停歇日积月累地流泻,已经不知不觉地从涓涓细流汇成了汹涌奔腾的大江大河。r
突然间电话响了,林梅朵催她下来。是的,她要马上去见他。她终于理解了他看她的那个眼神——他在那复杂纠结眼神里藏下了多少委屈,多少埋怨,多少深情。他有权利质问她的残酷,她的固执,她的迷茫,即便是仇恨,她也理应承担。她不能再如此冷漠,她不能再如此任性,她一刻都不能让他再等了。 r
一路上,李朗心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爬满了她那对清亮而悲伤的眸子,谁都没有再去安慰她,任她品尝着爱情里谁也逃不出的忧伤。大家都相信,无论多少白帆经过了沉舟侧畔,无论多少春天开在了病树前头,那些萦绕在心头的梦想再也不只是众人眼中的风景,他们的幸福已经在向这两个细腻敏感的人招手。当载着四个人的车子在林宇家楼下慢慢地停稳,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林宇不但还没有上楼,而且还和另外一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