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自从两人第一次牵手以来,夏天裕就再也没有放开过李朗心的手,不管去哪里,他都与她十指紧扣地牵在一起。虽然两个人还是谁也没有正式提男女朋友的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日益地亲密起来。这一年是公元一九九九年,在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各地都会举行燃放烟花的活动来庆祝元旦——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天。夏天裕约了李朗心一起去看烟花,为了占得一个好位子,他一早就拉了李朗心来到了江边等待着。发明“寒风刺骨”这个词的人一定是有过深切的体会的,李朗心本就怕冷,此刻她感觉连骨头都要被冬天的江风吹透了,只能瑟缩在夏天裕的棉衣里。夏天裕背靠着栏杆解开上衣外套,努力地包住李朗心。在外人的眼里,拥在一起的小情侣是黑夜里的浪漫点缀,在夏天裕的想象中,这也应该是个非常浪漫的夜晚。可是气温把他们的浪漫冻住了,此刻,他们谁都无暇顾及浪漫了,只能紧紧地贴着彼此取暖。李朗心像一只扒紧树干的考拉,用双手死死地抱着夏天裕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任凭他怎么呼唤都不肯抬头。“你会憋死的。”“憋死就不冷了。”李朗心动都没动一下,声音穿过棉衣到夏天裕的耳朵里瓮瓮的。看着李朗心这副“毋宁死”的样子,夏天裕一点儿也不觉得女孩子娇弱不堪,反而煞是可爱,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他俯身吻上她的头发,似乎洗发水的香气也被冻住了,一丝香气带着明显的冰冷,于是他用下巴压着她的头顶,抱着她的臂膀也稍稍用力,他能感觉到李朗心也很配合地贴自己更紧了一些。“都怪你,非要来这么早。”李朗心甜蜜地埋怨道。r

“来了!来了!你听见声音了吗？”夏天裕忽然喊道。r

“怎么在河的对岸啊？我以为在这边呢。”李朗心终于舍得把头探了出来。r

“有些距离不是更好看吗？不用‘久仰’,你的小细脖子撑不住你满脑瓜儿重重的智慧啊。”夏天裕淘气地说道。r

“嗯,真好看!”李朗心这时候已经从他的怀里出来了,没有功夫去理会他的歪理和调侃,而是望着对面的璀璨睁大了双眼,敞开了心门。r

两个人一起扶在栏杆上看着,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对岸的烟火依然光彩耀眼。漆黑的扬子江躺在河床上,烟花在天空中盛放的时候,光芒也洒在水上,被照亮的地方一片波光粼粼。李朗心看见夜色融化在水中,世界也沉淀在她的眼前,她把头靠上了夏天裕的肩膀,一种踏实的安全感在她的心中盘旋。夏天裕揽着她的肩,感受到了生命之中不可抗拒的重量,比起绚烂的烟花,更吸引他的是旁边那双反射着光彩的眸子,里面写满了喜悦和幸福。有一刻,夏天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双眼,她回应他以娇柔的双唇。这是他们的初吻,虽然李朗心在心里想过千万次,却没想过自己会主动,更没想到会不带有丝毫的羞怯。在冬日江边的烟花下,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如同温暖的阳光照在娇艳的花瓣上。短短的二十分钟,烟花表演就落下了帷幕,漆黑的夜空对着江水的漆黑,他们一起扒在栏杆上久久地凝视着对岸缓慢散去的人群。r

其实李朗心一直很害怕看烟花,她忌讳那曲终人散、繁华不再的落寞,她没有特别的信仰——除了幸福。虽然还未经历过,但是她内心有着无法挥去的畏惧,也许是书看得多了,故事听得多了,她怕自己躲不掉人生暗藏的埋伏。烟花落幕后李朗心突然感伤起来,她本以为夏天裕在她的身边,她就不会如此。但是夏天裕并没有打扰她的沉默,李朗心一下子无法从胜景凋落的迷茫中回过神来,不知道如何收拾自己的心情。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尽头,为什么盛极必衰是亘古不变的真理......r

夏天裕不知道李朗心在想些什么,他还在回味刚才的吻,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面对幸福的时候会报以虔诚的沉默。回来的公交车上,夏天裕扶着中门的栏杆,用身体挡住拥挤过来的人,把李朗心隔在自己的身前。“怎么了？”看着李朗心憔悴的面容上兴致不高的样子,夏天裕问道。“累了。”李朗心挤出一个微笑。听李朗心这么说,夏天裕忽然也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宿舍。站在李朗心宿舍的门口,夏天裕一时间不懂得如何转身了,他牵着李朗心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最后,李朗心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夏天裕放开手想拥住她,她却趁机飞快地跑掉了。r

晚上李朗心写完日记就躺上了床,她有点为自己最后的淡漠懊恼,于是想着心事就越发的睡不着觉。突然一股强烈的想念冲进了她的心里,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她本能的意识到是夏天裕打过来的,连忙翻身起床去接电话,拿起电话一听果真是他。“心心,我想着你睡不着。”听到这句话李朗心的内心颤动了一下,自己刚才还在想着他有没有可能感觉到自己的想念,他就打电话过来倾诉衷肠了,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如此说来,心有灵犀岂非不点也通了。r

“心心,我想看看你。”r

“那怎么办？寝室都锁门了。”r

“我跟楼下宿舍管理员的关系还可以,这会儿他应该还没睡。你等十分钟后往窗外探一下头,我看你一眼就能睡着了。”r

“哪儿有这么神奇？”这次是李朗心的话还没说完,夏天裕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r

十分钟后,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寝室里的姑娘们都已经扯起了轻鼾。李朗心睡在三楼的上铺,床头就靠在窗口。她轻柔缓慢地把推拉窗划开一个将将可以伸出脑袋的宽度,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当她探出头去的时候,发现夏天裕已经站在灯下的树影里在冲她挥手了,手里还拿着一打 A4 大小的纸张。树上的枝叶已经落尽,因此树影没有遮住夏天裕如星光般闪熠的笑容。李朗心看着挥手不停的他,突然鼻子一酸,一汪思念的泪水涌进了眼底。这时候夏天裕停止了挥手,缓缓地展开了自己手中的那打纸,每张纸上都有一个字,他用透明胶带把一句话连在了一起,一句一句地说给她听。r

“我想你”r

“李朗心”r

“我喜欢你”r

“我爱你”r

“你知道吗？”r

黑夜隔着三层楼的距离,掩盖了粗糙的做工,这些字个个都像印章一样落在了李朗心的心头。窗口的她再也抑制不住感动,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点着头,自己的担心和顾忌是多么的无稽啊!生命若不是此刻,又是何时？她想冲他喊几句话,可是嗓子已经哽住,而且也不好意思惊动熟睡的人们,于是就慢慢地用标准的口型不出声地说道：“我也是。”“我爱你。”到了最后,李朗心挑起了柳眉表现出一个严厉的表情：“快去睡觉!”夏天裕好像是借着灯光看清楚了她的话,又晃了晃手中的“我想你”就转身跑回寝室去了。r

第二天,当夏天裕第一次捧着鲜花,站在李朗心面前,幸福也像盛开的玫瑰一样呈现在他的脸庞上,而羞涩也悄悄地爬上了李朗心自己的双颊。随花一起的还有一张卡片,写着一首小诗——叶芝的《老人的秘密》,夏天裕调皮地把男人和女人换了位置。在李朗心看来,这是多么简单的小心思,多么美好的小情绪,但是哪儿有元旦节给女朋友送花的道理!r

之后李朗心才了解到,并不是夏天裕不跟她表白,而是他根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那次他邀请她去操场上看他们系篮球队的训练,中途的时候拉过来一个腼腆的男生,对她说：“他刚才打球的时候说你长的很正,很想认识你,听说我是你的老乡,想让我给介绍一下。”听的李朗心哑口无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天裕却毫不在乎地把大家都招呼了过来,然后大声地跟这个男生说道：“木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美女叫李朗心,是我的老乡,也是我的女朋友。”说到最后,夏天裕已经绷不住笑了,这个叫木头的男生听完后推了他一把用一口京腔骂道：“你丫不早说!”木头说完,整个篮球队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李朗心看着这群青春洋溢的男生,也不好意思的微笑着,这是第一次,夏天裕正面说明了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事实。李朗心自知自己的相貌并不出众,只是比起其他的姑娘来说,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会打点自己的人。她从不随波逐流地去追求时尚,从不盲目轻易地添置新衣,她总要挑出最适合的,否则绝不付出行动。这让她成为了新生大潮中比较显眼的一个,打动了象牙塔里情意萌动小伙子们,也打动了夏天裕。后来夏天裕才慢慢地告诉李朗心,在新生入学军训的时候,他听到她唱歌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当时他正被教官罚站,他是听着李朗心唱的《最浪漫的事》才熬过了最后那快要令他窒息的五分钟,李朗心却怎么都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夏天裕每每说到这里都是一脸的不满,说李朗心的爱没有他自己的多。李朗心总是一边否认,一边微笑,一边望着他的双眼,那对眸子是那么的清澈坦白,像是两颗多情的宝石。 r

大学的头两年,因为从小受父亲的熏陶和专业需要,李朗心参加了摄影协会,夏天裕就成了李朗心的专用模特。他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幸福地冲着她微笑——那是风华正茂无忧无虑的笑容。换做夏天裕给李朗心拍照的时候,李朗心总是责怪他把自己拍得傻兮兮的,不像她给他拍的,每张都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夏天裕就笑哈哈地说没办法,只怪爹妈生得太好,天生丽质、难以自弃。李朗心看着他一脸骄傲的神情,也是别无他法,只好一边笑一边对他的得意表示不满。他们学校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花,尤其以初春的樱花最为著名,每年都会吸引校外的不少游客,而学校也会在这个时节兜售门票,学生则需要凭借学生证出入。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份热潮。拥挤的人群破坏了校园原本宁静的气氛,那段时间夏天裕老是皱着眉头埋怨学校不应该放校外的人进来,或者至少应该限制一下游客的数量。虽然李朗心也是不胜其扰,但还是笑着责怪夏天裕不该如此自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并不是他的私人财产。r

那天,他们看见有个男人为了给女朋友拍樱花雨的照片,居然使劲地向一颗樱花树揣了好几次,行为粗鲁蛮横,李朗心和周围路过的人都皱起了眉头。“人渣!”夏天裕狠狠地骂了一句,挽袖子就要上前去跟他理论。李朗心看他的架势感到如果冲突起来肯定免不了要动手,连忙使劲拽着他从小路走了。她对夏天裕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多人都这样,你管不过来的。放心吧,大树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不会被踹坏的。要是你跟人打架,受伤了疼的可是自己。”夏天裕对李朗心的制止非常不满,直说她没有正义感,李朗心说正义感不是鲁莽行事。到了后来,不管李朗心如何好言相劝,夏天裕都是越说越生气,最后气得晚饭都不想吃。李朗心知道他是一时气不过,也没过多理会他,就跟着室友一起吃了饭。果真,到了晚上九点左右,夏天裕饿得顶不住了,打电话问李朗心有没有零食,李朗心一边把用保温盒准备好的晚饭拿给他,一边笑话他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听着李朗心毫不在乎地语气,夏天裕没好气地吃完了饭后,又开始跟她争辩正义感的问题。结果两人都觉得自己对,谁也不肯先让一步。后来还是木头从旁边经过,看两人都沉着脸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木头问明了经过,把他们一人说了一通才阻止了两人的争论。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李朗心把它记在了日记里,写到最后都气乐了,顿时觉得真的是年轻气盛。 r

后来没过多久,李朗心再次体会到了夏天裕的年轻气盛。那一年的电脑还没有那么流行,但是夏天裕他们计算机系的寝室里几乎也是人手一台电脑了,就连有些贫困的学生也省吃俭用地攒出了机器。当时学校传出了准备和市里几所其他非重点大学合并的消息,大部分年轻的学生都不了解校方出于长远战略的考虑,认不清学校合并的潮流已经势不可挡。而是目光狭隘地认为把比自己差的学校合并进来会降低他们毕业文凭的含金量,于是就在校内网络论坛上沸沸扬扬地帖满了反对的言论,甚至还有人煽动大家去行政楼前聚众抗议。大家纷纷跟帖表示赞成,那几天那个帖子还被某位版主置了顶,学生们一个一个都留下了慷慨激昂的论调。终于有人挑头指定了时间,数以百计的学生说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去。年轻人因为社会阅历太少,是极其容易被鼓动的,夏天裕自然也在论坛上看到了这个的帖子,他兴奋地跟李朗心说大家终于有所作为了,并且叫上李朗心跟自己一起去,认定只要他们一行人往行政大楼的门口一站,校方就一定会收回合校的决定。李朗心在他的电脑上看到有些跟打了鸡血似的言论,一边摇头一边说他们真是幼稚。r

“你不要看这些嘛,这些人神经不正常。你看这些,你不觉得他们分析得很有道理吗？”看到这样的帖子,夏天裕也皱着眉说。r

“你的神经正常吗？”李朗心一边笑着调侃夏天裕,一边把目光扫上了他翻出来的贴子,这一篇一篇痛心疾首的陈词确实极具煽动性,看的她都有些热血沸腾了。r

“心心,跟我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夏天裕看出了李朗心的情绪,也不理会她的戏谑,再次认真地发出了邀请。r

“我不去。”李朗心想起刚开始看到的那些文字,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意见。不过她看着夏天裕满脸的大义凛然,也不忍心打击消夏天裕的积极性,于是机巧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这些人都去了,也不少我一个。”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是认定了不会有几个人去。r

“要是都想你这么想就没人去了!”夏天裕撇了撇嘴,他想起上次的争论,此刻不愿意再多跟李朗心起矛盾,于是换作疼爱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女孩子就是胆小怕事。”r

“嗯,是啊!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大英雄嘛!乖——我给你做好后勤。”李朗心顺着他的态度撒娇道,然后继续卖巧地说：“敢问将军,得胜还朝后喝什么酒？吃什么肉？”说完还像模像样地作个揖。夏天裕被李朗心惹得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强求她跟自己一起去了。r

第二天没过多久,夏天裕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宿舍,神情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李朗心已经等候在楼下了,还没来得及问,夏天裕就义愤填膺地骂道：r

“都是孬种!在论坛上个个都是英雄,撺掇着我们新生去,结果 97 、98 届的总共加起来才去了三个人,97 的居然只有一个女生!倒是我们 99 的还去了八九个人!97 届的人也不好好想想是谁马上就要毕业了,对谁的影响才是最大的!”r

“没关系的,你去了不后悔就行了。” 李朗心赶忙安慰他道。r

“谁说不后悔!后悔死了!总算是认清这些人的嘴脸了,真可笑!”此刻夏天裕满脸气愤,想起自己的幼稚举动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李朗心看他这副模样,干脆换了话题,拉着他出门逛街去了。之后夏天裕每提到此事都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架势,李朗心就像哄小孩一样地劝他说“吃一堑长一智”。r

夏天裕是无数热爱篮球的男生中非常耀眼的一个,相貌英俊,技艺精湛。在有他青春热情身影的篮球场四周,总是围着三三两两的姑娘。她们一边看着球场上的情况惊呼,一边和身旁的伙伴儿们交头接耳。每当夏天裕离场跑到李朗心的身边休息或是说话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有那么几束羡慕的眼光总在她身上不友好地上下扫荡。这么平白无故肆无忌惮的窥视,让李朗心初次尝到了苦恼中的甜蜜,于是她把所有的不快都归结为夏天裕打篮球的时候总是耍帅、四处放电的缘故,夏天裕只能一边高呼冤枉一边安抚李朗心故意打翻的醋坛子。不过真正让李朗心感到苦恼的是各个院系之间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每当夏天裕和她们的系队遭遇的时候,她都不知道究竟该为谁加油。尤其是如果夏天裕他们失败了,他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喋喋不休地跟李朗心数落她们系队的队员是怎么犯规,怎么使坏。李朗心有时候听不下去也会客观地指出夏天裕他们自己的失误,每每听到这些夏天裕就索性把他们两个完全对立起来,那副样子好像是他们有着不同戴天的仇恨一般。于是,每次到了赛前,李朗心就拼命地祈祷两个队千万不要分到同一个半区。“真是个孩子。”后来一想到这里,李朗心就忍不住会笑起来。r

一开始,这些鸡毛蒜皮的争吵并没有影响他们两人持续升温的恋情。李朗心那一段的记忆一如灿烂的阳光,那温暖的能量尽展夏天裕晒干的衣服上,即便室外夏日炎炎,她收衣服时的幸福也会让她暂时忘却被炙烤的苦不堪言。第一个暑假,在李朗心归家的途中,阳光照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毫不吝啬地摊开那幅丰收的画卷,把金色的波浪延绵到平原的尽头,用歌谣一样的美好洗去劳动者往日的辛劳。她沉浸在甜蜜的喜悦之中,满眼都是妙不可言的诗情画意。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但是在热恋的情人心里,却每分每秒都倍受思念的煎熬。于是李朗心跟父母谎称学校社团有事,早早地回到了学校。短暂的别离让他们饮尽了相思的苦酒,重逢之后,他们情难自持,初尝禁果。盛夏时节,在空荡无人的寝室里他们激动地抱在一起,他热切地寻着那对渴慕已久的娇唇激烈地吻下去,那一刻,李朗心紧闭双目,却依然看见天旋地转。他甜蜜的亲吻灌醉了她的红颜,他游动的双手揉碎了她的不安,他炽烈的体温融化了她的柔软,她感到自己飞上了云端,无法呼吸,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