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此时此刻，在这个牛排馆靠窗的一个卡座里，林宇和杨敏敏面对面地坐着。正值中午时分，店里热闹非凡，他们被安排在唯一一个靠近洗手间的剩余空位里，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令人不快的异味。林宇有着一个男人的大大咧咧，在这方面没有特别的讲究，杨敏敏跟店员交涉无果，也只得坐下。稍远地方的一个大桌里有好多人围在一起，一会儿举杯，一会儿敬酒，清脆响亮的女声和浑厚爽朗的男声交错着传出来，让所有用餐的人都能感受到那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聚会。林宇心无旁骛，一心想着赶紧吃完饭回去把新的停车场的设计整理好，然后跟大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确定下来。于是一坐下来，他就连忙让杨敏敏先点餐。r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你帮我点。”杨敏敏的语气里有些撒娇。r

“还是那些？”林宇皱了皱眉，问道。r

“嗯。”r

帮杨敏敏点完之后，林宇没看菜单，迅速地点了一客黑椒牛排和一杯热拿铁，待服务员走开去备餐的时候，他不知道杨敏敏说得想聊几句是不是有意寒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什么可以聊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杨敏敏，除了脸色有些憔悴之外，她还是漂亮的，岁月的流逝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手上多了一枚标示身份的婚戒。杨敏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抬起头来看着林宇，一泓秋波，温柔似水，如同从前一样地清亮摄人。林宇连忙把目光移到了窗外，不自觉地看向李朗心单位的大门，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从前杨敏敏很少在他面前展示出这无限的柔情来，但是她看另外一个人的眼神却像一根刺一样长久地钉在林宇的心上。r

“我记得你从前不喝拿铁的，你说牛奶太多都没有咖啡的味道了。”杨敏敏主动开口，试探性的语气，她不确认眼前这个男人是否还一如从前，模样丝毫未变，只是着装更加沉稳，眉宇间褪去了青涩，多了些坚毅。林宇的口味并没有改变，他顺口就点了拿铁，想起来了，第一次跟李朗心见面的时候，李朗心点的拿铁。于是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噢，最近睡的不太好。”r

“是吗？要注意身体啊。你看你的眼睛里都是血丝。”r

“嗯。”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宇应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他的眼睛里确实布满了血丝，但是神采依旧，面上的疲倦丝毫不影响他饱满的精神。r

“过得怎么样？”杨敏敏只得又挑起了话头，她扫了一眼林宇的手指，故意地问道：“结婚了吗？”r

“没有。过得还行吧。你呢？你过的怎么样？”接着杨敏敏的话林宇反问了一句。r

“我啊，结婚了。”杨敏敏把手伸出来，在林宇面前晃了晃，以显示出那个婚戒来。r

“呵。”林宇微笑，心中了然一切却不为所动的样子：“恭喜啊。虽然有点晚。”r

“谢谢。不过没什么好恭喜的，都在办离婚了。”r

“啊。”林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并没有兴趣去八卦杨敏敏的事情，他觉得他们的生活不会也不该再有任何的交集。r

“他在外面一直有人。”杨敏敏自觉地说了起来，也许跟人倾诉过很多次了，她的叙述熟稔而有序，语气平缓而安静：r

“当初他向我求婚的时候，答应我会痛改前非，婚后再也不会胡来，而且当着我的面删掉了电话里所有的联系方式，只留了我的。我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总算是熬出结果来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连父母朋友的联系方式都删了，这是何等的决心啊！我真是傻，居然相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婚礼没有邀请几个人，他对我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敲锣打鼓地满世界宣传。一开始我觉得他说的也对，只要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何必在众人面前炫耀呢，多少人喜欢在别人面前秀幸福的明星伴侣不是都分了嘛。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对外宣扬他结婚了，参加婚礼的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一群人沆瀣一气。出门了就把结婚戒指摘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到处拈花惹草。手机里那些小静，芳芳，婷婷什么的是不再出现了，不过天天一堆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过来，他接完就说是垃圾广告、骚扰电话什么的，我开始还愿意相信，你也会收到钓鱼电话什么的吧？后来结婚没多久，他就开始频繁出差，而且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整月整月地待在外面。以他的秉性，我当然是怀疑了，他大约是撒谎撒习惯了，经常前言不搭后语，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像我像个笨蛋一样。我就是个笨蛋，就这样纵着他，他偶尔对我好一点我还认为他是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外面的花花草草看过了也就过去了，更何况我已经嫁给他，跟他去了他的城市，那里我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一定自以为是吃定了我。他家很有钱，父母就他一个孩子，所以特别骄纵，对我们的事根本就不过问，何况他父母一直以为我是贪图他们家的财产，一直都没有接受我。r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跟他大吵大闹，他一开始还愿意顾念旧情地哄哄我，我也不想让他下不来台，愿意相信他能够改邪归正，只要我一直在他身边，他早晚有一天是会明白的，于是吵归吵闹归闹，还算过得下去。谁让我喜欢他呢，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结果后来，他跟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网友跑去旅游，整整三个多月，偶尔跟我打个电话都是说项目上有难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当然他还是打着出差的借口，我知道他们顾问公司项目全国到处都有，可是这次他做得太过分了，连他的那帮狐朋狗友都看不下去了，有一天我和一个他朋友的女朋友聊天，这个女孩跟他的朋友没认识多久，我看得出她是一个跟我一样用真心的人，于是我们聊得还挺投缘的。后来她也是可怜我，就说他男朋友告诉她我老公根本不是出差，而是跟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网友出去玩了，现在他们就在那个网友的家里，她和她的男朋友都为我感到不值得。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也就罢了，你知道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什么滋味吗？我当时心如刀割一般，我都替他感到丢人，也替我自己感到丢人！我这些年算什么啊，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后来我电话里直接质问他，他急急忙忙地回来了，说要我不要听他朋友胡说八道，还恬不知耻地说那个姑娘曾经和他有过一次逢场做戏，是蓄意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些谎言不攻自破，我后来和那个姑娘关系不错，再加上他朋友听到他居然这么说，也不再替他隐瞒，把他的所作所为都抖了出来，还当着我的面亲自打电话跟他断绝了交往。r

“大约外面那些野花野草没有一个人像我这么对他一心一意，他也知道他很难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傻瓜了吧，他认识的那些女孩子应该也没有几个正经的，他自己心里有数。所以他始终不愿意放过我，估计这也是他向我求婚的原因。他最后跪着求我原谅，说他再也不会了，让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已经玩够了也玩累了，以后他会真心真意地对待我们的婚姻，还说回头要我生个孩子，用孩子去拴住他，用孩子去讨得他爸爸妈妈的欢心，给我描绘了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我毕竟还是有心的，而且我也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付诸东流，于是我又一次地原谅了他。但是我内心知道，好多东西已经不在了，什么样的补偿都无法填补，我开始偷偷地吃避孕药。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与其说是希望他改过自新，还不如说是我给自己最后一次看清他的机会，好让这仅存的一点感情也被他折腾殆尽，那样我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我看他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结果他居然表现得还不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按时下班回家，周末也陪我逛街、看电影、打扫家里的卫生。出差的频率也下降了，而且每次去几天就回来了，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即便是在外面也会天天给我打电话，连他的朋友们都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于是我心里的防线逐渐地瓦解了，是该要个孩子了吧，我停止了服用避孕药。就在我停药不到两周的时候，一件事打破了他所有的伪装。r

“那天他电话落在家里了，我决定给他送过去。三年来，我从来没去过他上班的地方，他的父母都在公司任职，我知道在那里我不会是一个受欢迎的人，所以我拒绝了最初他要我去他公司上班的要求，全心全意地在家里做起了家庭主妇，其实这也是我的理想，如果他有能力养家糊口，我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建立起一个温暖的港湾的。可是他却亲手毁了这个港湾！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根本就没有想要我去，他很了解我，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会拒绝。当我来到他公司的门口，保安根本就不让我进去，要不是后来碰见了他的爸爸，估计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大着胆子叫了一声‘爸’，他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也没有停下脚步就对保安说‘带她去总经理办公室’，他走了以后了，保安把我交给前台。前台带着我去总经理办公室，途中前台一脸狐疑地问我‘您是？’我当时有点气愤，大概给人的感觉脾气很不好，甩了句‘你们总经理的老婆’就没再多说，于是那个前台也诚惶诚恐起来，把我送到顶层的电梯间外，给我指明了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就自觉地走了。其实有谁清楚我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是怯生生跟做贼似的！我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宝贝儿，我也想你，再忍忍，我忙过了这一阵就去看你。’我当时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拿着那台安静的电话，不知道要不要敲这个门。忽然间我想通了，心里跟明镜似的，还敲什么门，我推门就进去了。r

“他正听着手机腻歪得要紧，大概以为是他的秘书，转过身来正欲发作，看见是我一时有点吃惊。‘谁？’我很冷静地问他。当时我已经彻底地心灰意冷了，所以也是格外地镇定。‘一个朋友。’他有些结巴。‘朋友？是女朋友吧？’我冷笑着反问他。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辩解，大概是从来没有被抓过现行，也没有见过我这副架势。‘你的电话。’我把电话放在桌子上，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出门回家了，我不想在外面跟他理论什么。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又过了几天，他回来了，这次倒是我想错了。这几天来，我一直在回忆，跟他认识到相恋到结婚，在我脑海里出现最多的不是他对我的好和我对他的爱慕，而是桩桩件件他那些荒唐不堪的破烂事！而我们之间那些偶尔出现的转瞬即逝的温暖，更像是一个骗局，我只是他认识的所有女孩中的一个，甚至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我够傻够蠢够天真，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他。‘离婚吧’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我愣了，正当我想要说话的时候，他接着又说‘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考虑，我和她是真爱，你放了我吧’。真无耻！我心里骂到，嘴上却只能冷冷地笑，我说‘好，很好！什么时候办手续？’他说‘这个倒不着急，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倒是很大方。我说‘越快越好’尽量地让自己显得淡定，但是这四个字说的还是有些咬牙切齿。后来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再也没有进过那个家门。后来我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办手续，他一直说他在外地忙着，等他回来再说。我们之间八年的感情啊！拉拉扯扯四、五年，结婚三年，他居然一点都不留恋，跟一个刚认识没几个月的女人就真爱了。真不要脸！结果他一直都没有回来，我也不想待在那栋房子里，就收拾行李回来了，现在住在我爸妈那里。”r

杨敏敏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的故事，说到气愤的时候，不自觉地轻挑柳眉，杏眼圆睁，忽而又双目黯淡，毫无光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待杨敏敏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看到林宇惊讶的表情，方才回过神来，她说到尽兴之处，竟然忘记了林宇也曾经在这段感情里有过纠葛，受过伤害，她一下子想不起自己都说了什么。她不知道这些话对这个曾经深爱他的男人，会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影响。但是她知道现在应该还不是适合的机会，对林宇诉说她是多么地后悔。其实回到她出生的这个城市，她对林宇是有所期待的，只是鉴于过去的种种，她没有勇气第一时间去跟林宇联系。在她落寞无依的时候，林宇总是第一个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着林宇所受的煎熬，只是那个时候太自私，又不懂得把持自己的感情。如果当初嫁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那么他们现在应该会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吧，林宇一定不会对不起她。她一边一厢情愿地想着，一边用无辜而又受伤的眼神望着林宇。r

“喝口水吧。”林宇把杯子往杨敏敏眼前推了推。他们点的餐早已经上来，等服务员摆完餐具和食物，杨敏敏稍做停顿就继续往下说着她的经历。林宇一直听着，没有喝一口水，也没有动一下叉子。杨敏敏捎带添油加醋和略微夸张的语气令林宇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她会碰到这样一个人，怎么她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林宇当时看到他们在一起，互相看对方的眼神是充满爱慕与激情的，那对在街上拥吻的情侣丝毫不顾忌路人的眼光，连那种幸福的感觉仿佛也要从两人紧紧依偎的缝隙中溢出来。尽管他们的幸福刺伤了他，他后来还是希望她幸福的，他爱过她，所以他懂得爱情的喜悦与爱情不可得的悲伤。r

“我很可笑吧？”杨敏敏自嘲地问了一句。r

“没。”林宇确实偶尔也会想起来他们重新碰见彼此，但是这样的相见以及杨敏敏会对他打开心门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自己所有的过往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的。一时之间林宇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安慰她，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他的安慰，或许只是又一次的倾吐，她的语气像是风停雨住后再回顾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的天空，并没有一丝的痛楚，甚至还有雨过天晴的快慰。r

“吃饭吧，都快凉了，你不是还有事吗？”杨敏敏看林宇怅然若思的样子，索性催他吃饭，以免彼此尴尬。r

“嗯。”林宇开始吃饭，杨敏敏也开始优雅地把牛排切成小块。外部环境的喧闹又像重新启动般的涌进了他们的耳朵，那边大桌看样子是快吃完了，却依旧是欢声笑语不断。店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那桌的欢笑声也越发在大厅里散播开来，林宇向他们望了一眼，杨敏敏也望了过去。r

“他们笑的真开心。”杨敏敏说。r

“是啊。”林宇扭过头来，看着杨敏敏，露出的了一个灿烂的微笑。r

“我们以前高中聚会的时候也这么开心呢。”r

“嗯。”林宇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想起有次聚会，她故意和他分开来坐，于是停下正要叉起的一块牛肉，喝了口水，然后继续把他的食物送入口中。r

那个大桌上有林宇认识的人，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那个纤瘦的身影被一个胖胖的男人挡住了，否则他肯定能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这一桌人正是李朗心和她的同事们。李朗心部门的领导正领着他手下的这帮兄弟姐妹们来此联络感情，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工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一会儿扯到新上映的电影，一会扯到网络上的逸闻趣事，男人们聊着政治和体育，姑娘们聊着时尚和购物，碰到有好笑的事情，大家就停下来一起侧耳倾听，然后很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和李朗心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方闻达也报告了婚讯，她现在是部门里唯一一个单身的了，以前每次聚餐两个人总是不免被调侃，这次李朗心想拉个垫背的都没有了。r

“老板，咱下次能换个地方嘛？这里的牛排我们每样都快吃两遍了。”小胖一边大口嚼着牛肉一边说，面前一片杯盘狼藉。r

“这里不是方便嘛。你每次都要两份牛排，可不是要吃两遍了。”老板望着小胖的吃相，不由得笑了起来：“马上就当爹了，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r

老板说完，小胖赶紧清理了一下面前的骨头，大家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又是一阵哄笑。r

“进来喜事连连，闻达领证了吗？”陈美琦关心地询问。r

“刚刚领完。”方闻达回答到。r

“哎，怎么都不通知一声！不会婚礼都举行过了吧？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小胖嚷嚷起来。r

“还没有，快了，婚礼在我们老家举行，大家过去不方便，就没给大家发喜帖，也省得大家包红包啦。”方闻达笑着说。r

“那怎么行！这个钱我们还出得起。”小胖不满意了，气呼呼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指望我们一人给你包一块金砖吧？” r

这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方闻达赶忙说：“没有，没有，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远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大家跑一趟。下班我就去买喜糖，明天就拿来，好吧？”听到方闻达这么说，大家纷纷表示这才够意思，决定暂时放他一马。r

“这样，我们部门统一出一个红包，小胖负责收缴。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都是同事，重要的是心意。” 老板发话以后，大家都赞同，方闻达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再说话了。r

“这下咱们部门就只剩李朗心没有结婚了。”终于有人挑起了这个话题。当他们开始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李朗心就一直在保持沉默，恨不得能钻到桌子低下去，或者是化在空气里，不要被发现才好。r

“是啊。”陈美琦接了一句，不想让李朗心为难，便不再多说。r

“我原来还指望着闻达和朗心能凑成一对儿呢。”老板也开起了玩笑。r

“得了吧，闻达那个土贼怎么配得上我们心心呢。”胖子故作亲昵，然后满脸遗憾的说：“我只恨自己结婚太早啊！”听小胖说完，大家又是笑作一团。r

“谁说的，闻达比你帅多了！可惜他看不上我，肯定是嫌我人老珠黄。唉。”李朗心明白难逃此关，知道以毒攻毒才是最好的脱身之法，于是就也笑闹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那神态是如有万种遗憾在心头一般。在他们部门，李朗心比方闻达资历深些，年纪也大些，后来部门里就只剩他们两个单身了，大家就老爱拿他们开涮，初衷确实也有撮合他们的意思，不过久而久之，看两人始终互不来电，后来闻达还有了女朋友，大家也就没了兴趣，偶尔贫一两句自己都觉得好没意思。方闻达一直是很喜欢李朗心的，不过他觉得自己来自农村，肯定是配不上她的。而且李朗心落落大方，处处得体，跟他相处的时候俨然一幅大姐姐的派头，于是方闻达就更没有其他的想法了，直把李朗心当成一个姐姐一样的人来亲近。r

“你多大了？不是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吗？看这姑娘多水灵。”小胖一边贫嘴一边唱了起来：“好像那苹果到秋天！”r

李朗心突然想起林梅朵来，“噗”的一声笑起来，当时要不是林梅朵嫌弃小胖的身材，他俩可真是天生一对儿活宝呢。r

“哥哥我可不嫌弃你啊。”小胖看见李朗心笑了，就更加没正形儿了。r

“恨不相逢未嫁时。”李朗心收起笑容，文绉绉正经经地拽了一句。r

“唉，此恨绵绵无绝期。”小胖接。r

“哟哟哟，小胖赶紧打住吧。快去洗手间照照，这一时半会儿居然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大家贬损起小胖来向来是毫不留情的，这一下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r

“哈哈。”方闻达边笑边说：“胖哥，嫂子在门口呢，是不是有啥事找你？”r

“哪儿呢？”小胖赶忙像门口望过去，猛地一起身，故意做出一幅惧内的夸张样子来，连身后的椅子都快被他掀翻了。r

“嫂子在家跟你儿子讲故事呢。”李朗心打趣了他一句。r

大家你来我往地打起了嘴仗，一阵一阵的欢笑声如潮水般起伏开来。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时间差不多了，领导买完单敦促大家赶紧回办公室努力工作，于是大家三三两两地起身准备走了。临走前，李朗心约陈美琦一起去洗手间，陈美琦说不去了，帮她看包，在门口等她。李朗心朝洗手间走过去，一个声音让她在隔着卫生间还有三张桌子的位置停下了脚步。r

“林宇！”杨敏敏看着快要吃完牛排的林宇，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我非常想念你——”r

“啊？”杨敏敏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宇迅速地有了反应。r

李朗心迅速地掏出了手机看着，全副身心却集中在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