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弥斯的身体稍微好点就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谋划以后的战斗。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是愁眉紧锁的。今天尤其显得忧愁。徐天音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照顾他到伤愈,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在担心什么?”
“有很多需要担心的啊。我的军队怎样才能顺利地攻进城里尚且不论……朵妮尔怎么办呢?”托弥斯皱着眉头说,“决战的时候多利巴一定会以朵妮尔的性命相要挟,逼我退兵……她是我现在剩下的唯一的亲人,我绝不能不管她的生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片片撕裂开来,就像从破裂的伤口里抖落出来的血痂。
“你的母亲吗?”徐天音忽然发现他少提了一个亲人,迷惑不解地问道。
“她……另说。”托弥斯脸上漫起了难以言喻的羞耻和痛苦,深深地低下头来。
徐天音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明白了。儿子对变节的母亲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仇恨。他也许希望母亲“死了算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母亲在多利巴身边,他无论如何都救不出她来,只有让她听天由命。
徐天音轻轻地咬住了嘴唇,努力地帮托弥斯想办法。
“既然不能攻城,你就把多里巴诱出来吧。如果能在城外把他解决掉,城里肯定会不战而降的……”徐天音沉思了一会儿,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说起来容易。”托弥斯悻悻地说,“可是怎么做才能把他引出来呢?”
“是啊。”徐天音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用你自己啊。你只要绑架一个住在乡下的贵族,最好是和阿托力关系好的,让他谎称自己抓到了你,这样不就可以把多利巴引出来了么?”
托弥斯呆住了,过了许久才大声说,“真是好计谋……你简直是个天才!”他盯着徐天音仔细地打量,就像从不认识她一样,看她的目光也有了别样的热度。
托弥斯按徐天音的话去做,果然以最小的代价夺回了王位。他夺回王宫后就派人来接徐天音。徐天音被接到了宫里。推罗的王宫很是华丽。徐天音以前读《海的女儿》的时候,就是想不出海神的宫殿该是什么样。直到今天看了推罗的皇宫之后,才恍然觉得也许海神的宫殿也许就该是这样。也许因为托弥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徐天音在仅见他之前要穿上“正装”。侍女们为她拿来了华丽的衣饰,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徐天音见到托弥斯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夺回王位的狂喜中。他近乎夸张地挥舞着手臂,用近乎变调的声音说:“看到这宫殿了么?我终于把它夺回来了!还有城池、土地、海洋……我全部把它夺回来了!狂欢吧,亲爱的朋友,这些都是我们的!”
徐天音以为这只是要给她封赏的意思,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自己想回埃及。忽然看一个侍从托着一个金盘走了上来,便暂时把话咽进了肚子。那个侍者径直走向托弥斯,深深地行了一个礼,“陛下,珍金找到了……”
徐天音随意地朝盘子瞥了一眼,接着眼睛便瞪圆了,几乎是扑上去把盘子里的东西抓到手里。
那是一个金子铸成的小雕像,只剩下了下半截。徐天音用颤抖的手攥着它,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光来。
她已经在脑中为这个雕像复原了上半截。它是一个铸成伊西丝女神的形象的黄金坠子,失落的上半截正在一个叫那斯鲁的阴谋家的手里。天哪!那个祸害她全家的坠子的下半截竟然在这里!她相信她绝不会认错!在以前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对这个坠子日日看夜夜摸,对它的形状早已烂熟如心,随时可以精准地画出它的实物图!
托弥斯见她拿走金像之后脸色大变,劈手把金像抢了过来。徐天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慌忙笑着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想据为己有……我只是觉得它很特别……”
“是很特别。”托弥斯脸色沉重地把金像放回托盘,命侍从再把它托下去。
“哦……”徐天音感到自己撞上了一个无形的冰壁,继续陪着笑问:“这是埃及的东西么?”
“是埃及的东西。”托弥斯冷着脸回答,声音也变得毫无感情。
“那一定很重要吧……”徐天音的笑容越来越仓皇。
“很重要。”托弥斯的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徐天音尴尬地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讪讪地退了出来。她一面走一面回头,下意识地按着胸口,感觉心就像一个吓坏了的雏鸟一样在自己的掌心里扑腾。
天哪。坠子的下半截怎么会在腓尼基王宫的?还似乎是王室密宝一样的东西!这个坠子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她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杨的诅咒啊?
这下徐天音不急着回埃及了。她开始向身边所有可以打听的人打听坠子的事情。一提起那块金子,宫女和侍从们都知道它叫做“埃及珍金”,但对它的来历及围绕它发生的事情却三缄其口。徐天音越发感到其中有文章。
也许是政权交替时有很多麻烦的事情,托弥斯一直忙得不露面。正好给徐天音机会肆无忌惮地调查。因为感念徐天音的恩德,朵妮尔经常来找徐天音玩。她和以前的娜芙蒂丝一样,也是个天真烂漫的纯真少女,可是不知为什么,徐天音就是感到自己和她有些隔膜。不过正因为她天真烂漫,徐天音又动了从她身上挖消息的心思--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族,皇家的秘密总该知道一点。
一天她在朵妮尔的面前佯作无意地提起了“埃及珍金”的事情。不出她所料,一听这个朵妮尔就脸色大变,惊恐而又诡秘地朝她凑了凑:“你怎么知道它的事情的?有人跟你说吗?这可是禁忌啊。”
“啊……我只是偶然看到了它,觉得它很特别,后来才听人说它叫‘埃及珍金’。”
朵妮尔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复杂的神情,下意识地抓住了徐天音的手:“唉……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最好还是把它忘掉罢。即使忘不掉也不要再提起它了。”
徐天音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勉强笑道:“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秘密?”
朵妮尔眼皮一垂,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嗨……你不说我就越想知道……也更加不会忘了它……你干脆还是告诉我吧。如果它真有可怕的秘密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再管和它有关的任何事的。”对付这种纯真少女徐天音还是很有办法的。
“那……好,”朵妮尔犹豫着说,下意识地拧着自己的裙摆,“关于它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知道它似乎是一个埃及的大人物送到我父王手里的,据说还隐含着能让埃及天翻地覆的大秘密……父王原本是把它放在宫殿里收着的,没想到一年之后,所有负责看守它的人全部都发生了意外。他们全都莫名其妙地自杀而死,之前没有任何预兆。父王害怕了,就把它放在地下密库里封存着。母后害怕它会给王室带来不幸,劝父王把它还给那个埃及贵人,但父亲说继续掌握这个坠子对腓尼基来说有巨大的国家利益,而且我们腓尼基一直受制于埃及……所以就一直把它保存到现在。我们宫里的人对它的态度是不愿提及,也不愿想起,只当它不存在……你也这样作吧。”
徐天音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在微微地颤栗。又闻到诅咒的血腥味了。到这个世界之后,那个坠子,或者说是它背负的诅咒一度非常安静,安静得使她忘掉了它的血腥味。现在她终于又重温了它的本来面目……它会在腓尼基发威代表着什么?难道腓尼基人也作了需要被诅咒的事情么?她想问托弥斯,却一直见不到他。他好像很忙……事情不是都结束了么?他还有什么可忙的?
这天徐天音正坐在梳妆台边发呆,忽然看到镜子里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还似乎握着一束光亮。徐天音本能地觉得这是匕首,慌忙扑向一边。
一个宫女装束的人扑了过来,把匕首狠狠地钉到了镜子上。徐天音用手里的头饰打中她的眼睛,然后冲上去夺她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