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炬把法老的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一排排的桌子上摆满了美酒和佳肴。古埃及人不论男女都喜欢戴首饰。所有的贵族身上都是金光闪闪,法老的身上更是戴满了金饰,在火光的照耀下有如神像。不过最亮眼的,还是他英俊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让金煌煌的金饰和熊熊的火光都失去了颜色。他身边坐着的,便是本朝的第一公主,也是本朝的唯一的公主娜芙蒂丝。她也和赫帝斯法老一样浑身戴满金饰,在金光的映衬下有如仙女。
第一眼看到娜芙蒂丝,徐天音就觉得她是童年版的埃及艳后。并不是她长得像哪个演员,而是只有这个词才配形容她的美貌。她据说只有十四岁,美貌和气质却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也许心有感应,徐天音一下就发现她那身珠光宝气里有一撇熟悉的蓝色。徐天音的蓝玻璃戒指,此时正戴在她的手上。徐天音的眼睛被这抹蓝色刺痛了,对娜芙蒂丝也格外厌恶起来。
听说娜芙蒂丝是赫帝斯的法定未婚妻(古埃及的法律规定,法老必须娶上一任的法老的女儿为妻。换言之,如果一个法老继承的是他父亲的江山,就必须娶自己的姐妹),也是埃及帝国重要的神官。古埃及的神秘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神官手里,因此从作案能力来说,她怎么说都可能和对坠子施咒的人有关联。说不定就是施咒的人。
徐天音目不转睛地偷看着她,一种错位的怨恨在心中油然而生。她似乎感觉到就是眼前这个娇柔而又高贵的娜芙蒂丝把她的一切都夺走了。她既是法老的家人,本人又是神官,还戴着作为徐天音记忆的证明的戒指。徐天音有这种感觉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个娜芙蒂丝公主偏偏是她以后要拼命讨好的对象。法老的家族历来是神秘力量的中心。因此要调查诅咒她必须尽快接近皇室成员。娜芙蒂丝是戒指的新主人,有可能会对进贡戒指的人感那么一点兴趣。其他的皇室成员根本不会多看徐天音和托克他们一眼。这点徐天音非常肯定。
一个商人从人堆中站起,要给法老表演节目。他穿着洁白的长袍,头发整齐地竖在脑后,手里捧着一个刻满花纹的乌木竖琴,倒像是一个诗人。估计他是那种自己住着高楼大厦,只叫手下人去奔忙的脱产商人。他自己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地讨得法老和贵族们的欢心,以此来推销自己的商品。
他要表演的是唱歌。他的嗓音浑厚动听,就像在黑夜里泛着微波的黑色海洋。一首歌唱完之后,法老和公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贵族们倒显得很感兴趣。看到有人抢到了风头,徐天音感到非常不快,悄悄地用手肘捣了捣托克:“诶,大叔,献上最珍贵的宝物的人可是我们诶,我们怎么能任由这家伙抢走所有的风头?我们也表演个节目吧?”
老托克恨恨地朝唱歌的人盯了一眼,接着便双眉一垂开始装傻。他会喝酒,会打架,会赶骆驼,就是不会表演节目。徐天音看了看柯多,发现他也是眼望别处。男人们的怯懦让徐天音非常生气。她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横着心站了起来,说她要给法老表演节目。可能是因为卑微的痕迹仓促间无法彻底消除,虽然托克商队的人都经过精心修饰,但谁都能看出他们是“刚混出个人模狗样”。因此一看徐天音从他们当中站出来,主人们还未没有说话,身为客人的商人们却开始大声鼓噪嘲笑。
徐天音对人们的嘲笑泰然处之,只是微笑着看着法老和公主。不只是她的微笑很打动人,还是她的勇气引起了法老的注意,法老竟亲开金口问她:“你要表演什么节目?”他的声音也非常动听,如金玉相撞般清脆,如水晶般清澈。法老一开口,大厅里立即安静下来。
“绝对是您没有看过的。”徐天音自信得简直欠扁。托克被她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即把徐天音拉倒在地痛扁一顿。幸亏法老并没有觉得受到忤逆。其他人则根本不相信徐天音能表演出这么好节目,全都盯着她等着看笑话。
徐天音从肉盘子找出一个熟牛头,放到大厅一头的矮桌上。然后再一直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大厅的另一头。大家不知她要搞什么鬼,不由自主地屏声静气。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徐天音拿起一只割肉的小刀,“唰”地一声把它射到了牛头的左眼上,接着是右眼,最后一刀则射在两眼之间。这三把刀高低一致,间隔甚至也完全对等。古埃及人虽然看重文化,但也是个尚武的民族。此时的埃及军技中还没有短械投掷,徐天音的飞刀之技令埃及人耳红心热。厅里有很多人为徐天音喝起彩来。法老并没有露出明显的赞许之色,却命左右赏给徐天音他们一盘黄金。公主则是凝视着徐天音微笑,似乎对她大为欣赏。她的笑容娇美可人,就像荡漾在碧波中的粉嫩初莲。徐天音却觉得这幅笑容中含满了毒液,装作无意地别过头去。
在满厅的赞誉声中,只有侍卫队长伊普尔深深地皱紧了眉头。只有他想到,刚才那几只飞刀如果不是射向牛头,而是射向法老或是公主的话,恐怕也是百发百中吧。
由于徐天音的精彩表演,这些贵族们爱上了她的飞刀,很多贵族妇女直接把她邀请到家里去表演,叫她用飞刀射下庭院中树上的无花果。徐天音的飞刀技术已经非常纯熟,仍然是百发百中。贵族妇女们不停地为她鼓掌喝彩,不停地给她礼物。甚至还有个贵族小姑娘直接拿了朵莲花送送到她的手里--就跟二十一世纪送偶像似的。虽然只是以一个江湖卖艺的人的身份收到赞赏,徐天音还是感到很高兴的。因为这代表埃及的上层社会已经渐渐被她渗透。
徐天音表演的时候,老托克就在一旁鼓动三寸之舌,竭力向贵族妇女们推销化妆品、布料和从异民族那里贩来的别具风味的首饰。贵族妇女们爱屋及乌,对他的商品也很是青睐。
财路大开的老托克乐得每天都要喝酒,喝醉后就傻笑,对徐天音说:“如果她们要知道你是女的,我们的生意恐怕就没这么好做了。”徐天音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想明白之后她感到哭笑不得,甚至有种吃苍蝇的感觉。怪不得她会在贵族妇女中这么受欢迎。原来她们是把她当成了英俊少年,对她想入非非呢。
说真的,她从没有刻意装扮成女人,但因为她穿着男装,沙漠民族的外罩又十分宽大,罩在身上根本显不出身材。沙漠中的生活已经使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刚毅凌厉,她又没向任何人说明过她是女人--这在她看来是根本不需要强调的事情。再加上她的声音虽然纤细,但变声期前的男孩都是这个调调。于是那些多情的埃及女人就放心地把她当成了男人。想来老托克一定老早就发现了她们的意图,但为了保证自己的财路,将错就错地声称她是男人了吧!
虽然感到很恶心,但经过冷静的思索,徐天音还是决定将错就错。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女人,说不定再也不会理她,她就甭想向王室中渗透了。反正被她们看着也不会掉块肉。
因为那些贵族妇女的大力引荐,徐天音和宫里的女官也做起了生意。今天就要给一个女官送化妆品和首饰去。这个女官名叫娜伊,出身贵族,是经家里人介绍才和托克商队扯上了关系。因为法老王的赏赐和有钱人们的照顾,托克商队已经有能力干些大买卖,甚至可以为宫中的女人们订做首饰。商队里的小头目,包括徐天音都可以脱产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向贵人们谄媚讨好,推销产品。
徐天音今天要给娜伊送去的,就是按她的要求做的颈饰和假发。以前看漫画,徐天音因为埃及贵人脖子上那庞大如坎肩的颈饰是一整块金属打成的,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用线绳和各色宝珠串成的。至于假发,说起来也可笑,由于古埃及天气炎热,为了保持清洁,贵族阶层的人要么剃光头发,要么只留下短短的一些,像法老赫帝斯。徐天音本来害怕他高耸的皇冠下会是一个秃瓢,幸好他留的是小平头--听人说的。至于妇女们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们既要保持清洁,又要有长发扮美,不得已全把头发剃光再戴上假发。连那位埃及艳后般的娜芙蒂丝公主也不例外。一听说她那美丽的头发其实是假发,而那假发下藏着的其实是一个高贵的“秃瓢”的时候,徐天音躲到暗处夸张地骇笑。可是骇笑了半天之后不仅没给自己带来丝毫的快乐,还让她发现自己是多么无聊。
徐天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她茫然地朝四周张望,想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忽然看到一个白衫少女恬淡地坐在水边的时候,顿时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