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昶听这老头口气激动,心中不由得想起当年初识柯绿华时,听她大言炎炎地嚷“仆人就不是人么?”想起她,乱成一团的心底微微平静,低身扶起谭昕道:“过誉了。老丈若有教诲,但说不妨。”r
“我先前说有一计献给殿下,若听了江山社稷唾手可得;若不听,只怕殿下性命危矣,并非老儿危言耸听。殿下失踪三个月,这三个月之内,王爷大病一场,兵权十之八九归了姜氏四虎,常言道臣强则主弱,此消彼长,王爷若玉体安康,则一切顺遂;若王爷一朝不虞,三王子内无强援,外有虎狼环伺,那时候殿下怎么办?小老儿一介草民,天下乱套了还有个茅草窝棚豆浆铺子存身,三王子你能躲到哪里去呢?”r
一席话说得李昶冷汗涔涔而下,想到自己被二哥手下人追杀,一路狂奔到草原,差点死在那里;又想到今日在大帐之上,室内暖气袭人,他父王犹羽被翠裘遮身——莫非父王就是因为害怕命不久长,才急着渡江坐上龙庭么?若真地这样,这天下事还真地不可测了!r
想到这里,他真心实意地给谭昕鞠了一躬,低声道:“谭公必然有策教我。”r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三王子,与其让他们渡江失败伤了大军元气,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矫诏召集姜家四虎,送做堆灭了他们。那时候殿下大权在握,王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r
李昶听了,上下扫视谭昕几眼道:“你这个计策固然快,可惜北方都城里还有我大哥和姜王妃,南部未定,北部已失,总不是个万全的法子。何况我父王对姜家人十分倚重,我若行此叛乱之事,只怕立时送了我父亲的性命,老丈可知比没娘的人更可怜的是啥?就是又没爹又没娘的!”说到这里,李昶长叹一声,“我本来以为老丈教我天下大事,不想听到这番言语,难道是我走眼了么?”r
那谭公不以为忤,手捻着花白胡子笑道:“这是一个最快的法子,既然殿下不肯,小老儿还有一计,虽然不能立时铲除姜氏四虎,但能阻止王爷渡江。殿下可以趁此良机,整肃姜氏,削了他们兵权,这样一旦王爷驾鹤西归,这天下再也无人能与王子争了。”r
“老丈说来听听。”李昶见这老头果然智计百出,心中暗暗佩服的同时,又暗叹他父王枉称一世英明,如此人才在鼻子底下三十年,竟然不知道善用。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动,心底深处隐隐地意识到,若自己得了这天下作皇帝,恐怕比他父王作得好!r
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他自小崇拜父亲,燕王在他眼里就如十全十美的天神一样。一朝发现这个天神不过是个凡人,连自己都能轻易将之击败,心底之震撼,简直难以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