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杏红性格大大咧咧,风尘气很少,跟柯绿华极为投缘,两人直闲谈到点灯时分,方才分开。r
第二天早上柯绿华梳洗罢,听得邻室瑶琴响,噌噌有声,是杏红在练习一首新曲子。她只听了开头一段,认出杏红弹的正是当日父亲最喜的南歌二调,想到父亲,她心头一阵难过,就着琴声不觉滴下泪来,半晌拭干眼泪,她轻轻走到杏红房里对她道:“姐姐怎么每次到第二段,就停下不弹了?”r
“不是我不弹,是我还没学会,你不知道这个二调的指法对我来说有多难,好难为人哦。”杏红长吁短叹对她道,“这京城不比我们家乡,这儿光歌伎就有几百个,歌舞坊这么多人,没有点新东西,生意难做哪。”r
柯绿华点点头,在杏红身边坐下,素手轻挥,琴声流韵,低声唱和道:“夕露霑芳草,斜阳带晚村,几声残角起谯门,撩乱栖鸦,飞舞闹黄昏;天共高城远,香余绣被温,客程常是可销魂,怎向人心头,横着个人人。”琴声清幽淡远,隐然有超逸之气,将歌词中那点柔媚之气消得极淡。杏红听得目瞪口呆,瞪着柯绿华半晌说不出话来。r
歌坊里人人都是此道的行家,琴音自窗口流泄出去,凡听见的人都冲过来,拥在房门口,见刚才那不凡的琴音居然是柯绿华所奏,内中一个老琴师冲到柯绿华身边叹道:“姑娘技艺非凡,天分极高,不知道师从何人?”r
柯绿华忙站起身笑道:“我胡乱弹几下,老丈过奖了。家父当年癖好曲律,小女子耳闻目睹,曾学了一些。”其实她在音律上的天分比父亲柯艺箫还要高,只是在堡子里百事缠身,不曾在这方面痛下苦功,心中也常以为憾,就因为她夜以继日的操劳,才换来她父亲整日逍遥自在的放诞人生,她十八岁尚未谈婚论嫁,与她父亲的这点私心不无关系。r
那老琴师还想说话,一个中年女子猛地冲进来,身后还拉着一个小姑娘,对柯绿华道:“姑娘万福。姑娘,你把刚才的那首曲子教给我们这个丫头吧?她可伶俐了,一学就会。”r
柯绿华还没答应,杏红已经站起来对这中年女子怒道:“胡说八道!你没看见我这妹妹正在教我么?你怎么敢半路来抢别人生意?”r
“我出银子,姑娘,我花一两银子买你教我这丫头,怎样?”这中年女子不理杏红,直接对着柯绿华道。r
“您误会了,这曲子是我这姐姐的,您要买,就跟她买。”柯绿华指着杏红,婉言拒绝中年女子。r
杏红听柯绿华如此说,心里极是高兴,那妇人悻悻然带着小丫头走后,她拉着柯绿华的手笑道:“唉哟妹妹,我怎么谢你才好?你一定得教我刚才那首曲子,可我又没有一两银子给你,你……”柯绿华拉她坐下,对她笑道:“别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咱们姐妹之间,不用说这个。来,我教你,一会儿你就学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