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不发声,也许是哭累了,所以她现在的样子像个木偶人,不哭不闹,不理任何人,面无表情,眼神涣散。
然后门就开了,我爸和叶蓝同时走了进来。
我妈木偶般的脸微微亮了一下,那种细微的光亮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能察觉。她抬了抬她的头,跟我爸对视,很多东西在这个对视里泛滥开来,比如骨骼相缠、无法抛弃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厌恶的爱,比如此生不可再复制、独一无二、痛彻心肺的恨,其实爱恨交织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感受,相反,我认为它清晰得不得了,爱和恨都清晰——清晰地把人撕裂成了两半。
“妈,我把爸叫回来了。”叶蓝扫了一下大家,“既然人都齐了,今天咱们就把问题彻底解决一下吧。”
“爸,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是什么态度。”叶蓝索性坐下来,“爸你也坐,别站着,今天我们和平解决问题,不操刀子,不见血。”
“我就不坐了,说几句就走。”我爸看着我妈,“我还是那个态度,离婚。”
客厅里安静得要命,“离婚”两个字突兀地飘出来,我说的突兀,其实指的是环境,比如大家都在沉默,只有我爸在讲话,而且一开口就是我妈此生最不想听到的两个字——离婚。但是从我们内心出发,并不觉得突兀,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说这个。
“离婚之后,这个房子给你,车子也归你,但是我账户上的那点存款归我,因为我也得过日子,我得吃饭。”我爸补充。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之所以是短暂,是因为叶蓝很快开口:“说完了?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对了,之前买的两个商铺我们一人一间,其中一间大的是你买的,归你。另一间是我那一年做生意赚的钱投进去的,归我。”
“嗯,还有其他的要讲吗?”叶蓝问。
“没有了。”
“好,妈,现在轮到你了。”叶蓝转过脸去对着我妈。
这种场面就像仇人对薄公堂,而叶蓝,就是法官,他急切地想让这个局面有一个了断,他想迅速来一个判决。但是他不知道,很多事情怎么裁判都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妈只是勉强扬了扬嘴角,你可以认为她在讥笑,但是在我眼里,她不过是垂死挣扎——因为除了挣扎,她再也找不到更适当的办法来面对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为她布置的这个法庭,她不想被宣判,可是他们不会成全她。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爸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向他想要的那个结果逼进。
“我凭什么同意?”我妈的眼睛像一把红色的利剑朝着我爸刺过去,“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同意离婚!你做梦!”
“有什么意思?你这样究竟有什么意思?”我爸今天居然没有凶神恶煞,他看上去更多的是无奈。这种无奈居然让他此刻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而不是急着甩掉糟糠奔赴另一个温柔乡的可恨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