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乐仁老爹现在并没有给乐辰雨解惑的打算。只是行使着一套很繁杂的程序对祖先牌位进行了一番相当隆重的祭拜,其正式程度甚至超过了每年过年时的祭祖仪式。
乐辰雨并没有跟着乐仁老爹一起祭拜,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会,如此种类繁多的礼节如此复杂的仪式,非专业人士不能完成。故而乐辰雨就只能在后面呆呆的看着。
一套仪式进行了整整半个时辰,当乐仁终于停下了祭拜的动作时,所有牌位都已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牌位前面都按照长幼尊卑依次插上了数量不等的香。足足近五千支香被同时点燃,乐辰雨终于知道了刚刚下来时闻到浓郁的香火气息究竟源自何处了。
“你随我来。”乐仁老爹摆摆手示意乐辰雨跟上自己,他则当先走到这地下密室的西南角,运足内力,猛的朝着旁边的一面墙壁推去。
“开!”
石壁应声而动,嗡嗡作响间,原本看起来严实合缝,浑然一体的山壁,在乐仁老爹的推动下翻转开来,一间异常隐蔽的密室出现在乐辰雨眼前。
“冷,好冷,怎么这么冷啊?”密室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就从门缝中传了出来,冻得乐辰雨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甚至就连那些牌位前的香火,在受到冷气影响之后,甚至都有了熄灭的迹象。
“快进来!”乐仁老爹在门开的刹那,一把将乐辰雨拉了进来,然后反手又将那石门直接
关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乐仁老爹在将乐辰雨拉进门后的时候,乐仁老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张白熊皮,直接就批在了乐辰雨身上。不过也幸好有这么一张熊皮,否则乐辰雨非得被冻出毛病不可。
成功的用熊皮将全身上下除了脸之外的所有地方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后,乐辰雨才有精力观察周围的一切。不同于外面石室墙壁的灰突突,这里很显然被精心装饰过,四周墙壁都被粉色的壁纸包裹,各式家具陈列其中,与其说这是一个密室,倒不如说是个少女的闺房。与一般闺房不同的,便是那原本应该放上一张雕花牙床的位置,现在却摆放着一居水晶冰棺。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乐仁缓缓在冰棺前坐下,很显然他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管乐辰雨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冰棺里,是我的结发妻子……”
乐辰雨敏锐的发现,乐仁老爹说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你的母亲’自从记忆觉醒以来,乐辰雨就一直有个疑惑,如果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那又怎么会出现在乐家呢?
“我的结发妻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我们曾一起游山玩水,游历天下,甚至从相识开始,没发生过一次争执,周围的朋友们称我俩为神仙眷侣,那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日子。顺理成章的,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十月怀胎,我们无数次憧憬一家三口游历江湖的幸福场面。
她临盆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我记得那天下了一场大雪,一场好大的雪。当产妇告诉我她难产,大小只能保一个的时候,我好似被晴空惊雷当场劈中,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我给产婆的答案是,保大,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的重要性可以和她相比,包括我那尚未降临人世的孩子。”说到这里,乐仁好似想起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乐辰雨一眼,然后道“我们先出去吧”
随着乐仁老爹回到祖先牌位前,乐仁老爹继续讲到:“后面的故事我不想让她听到。我选择了保大,可是她却傻乎乎的和产婆说要保小。当我进入房间,发现这一切时,已经晚了,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更重要的是,经过产婆检查,我们的孩子是个天生的残疾,刚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不会呼吸,窒息而死。”
乐辰雨敏锐的发现,此刻的乐仁老爹,双眸已经如血一般鲜红,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悲伤气息,喜得贵子,一夜间妻离子散,而且不是简单的离散,更是阴阳两隔,这种从大喜到大悲的冲击,换做是谁,也禁受不住。没有当场崩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当时的她,猛然间精神了许多,脸色也愈发红润,甚至和一个正常人无异。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最后一个愿望是想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牺牲了她的一切创造出的生命。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让她知道,她牺牲了自己生机,换回的不过是一具婴儿尸体!她的骨肉,刚一出生,就已经夭折!”说到这里,乐仁老爹已经泣不成声,哭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老大的人,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就在我因为她的要求百般纠结的时候,管家抱了一个婴儿过来,和我说,这是刚刚在乐府门前发现的,应该是哪家的弃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婴儿特别的瘦小,真的就和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乐仁老爹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讲道:“于是我将这个婴孩抱了进去,对她说,这就是她的儿子……这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欺骗她,也是最后一次。我至今还记得,她将婴儿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的场景,她当时笑的好开心,好温柔,笑的和一个正常的母亲一模一样,甚至,连我见了那微笑,都忽视了她是一个将死之人。接着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硬是撑着坐了起来,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想给她的儿子喂上一口奶,尽一尽做母亲的义务。可是,刚刚把婴儿举到胸前,她的动作就僵硬下来了,她残余不多的生命力最终还是没能支撑她,完成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乐仁老爹的声音愈发低沉,直至沉默。
乐辰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只好沉默的现在一旁,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沉寂中。
“现在,你,应该明白些什么了吧”过了好一会,乐仁老爹终于收敛了情绪,转身在香炉里有点了三根香,然后回头向乐辰雨问到。
乐辰雨点点头,没错,从乐仁老爹开始讲述的时候,乐辰雨就明白了,他破空穿越到这个大陆,正好到了乐府附近,被下人发现,又正赶上乐府原本的小少爷死亡,他就替代了小少爷的身份,成为冰棺中女子的心中寄托。他也因此得以在乐府中生活了六年。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今天乐仁老爹对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要赶他走吗?
想到这里,乐辰雨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恐慌。他的记忆,从被制造出来开始,就一直在忍受孤独和黑暗,可以说这六年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有亲人关心,有朋友一起玩耍,如果乐仁老爹真的赶他走……
“放心吧,虽然你不是我和她亲生的,但既然你叫我一声老爹,我便也不会做那无情无义的事”仿佛看出了乐辰雨的想法,乐仁老爹出言安慰了一句:“如果你想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我也不阻拦,送你一笔盘缠,带上几个侍卫,你明天就走吧。”刚刚松了一口气,乐仁老爹接下来的话就让乐辰雨心中‘咯噔’一声不等乐辰雨说什么,乐仁老爹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也可以拜我为干爹,从今以后,你还是乐家的小少爷……”
得到总长处事经验的乐辰雨深知打蛇随棍上的道理,不等乐仁老爹说完,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亲在上,受孩儿一拜,我乐辰雨在祖先牌前立誓,必定一切以乐家利益为重,生死乐家郎!”
那股干脆利落劲把乐仁都吓了一跳,不过对于乐辰雨话语中的真假,乐仁老爹是没有丝毫怀疑的。乐辰雨并不知道,乐仁老爹后点燃的那几柱香,是由回春谷密传的衷言散揉制而成的。能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人的思维,将心底的话毫无防备的说出来。不过这衷言散只对普通人有效,一旦习武有成,血气比平常人旺盛好多,那衷言散就基本没有了效用。虽说药效有限,但对于乐辰雨这么一个才六岁大的孩子来说,足够用了。只是让乐仁老爹纠结的是,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反应这么快呢,隐藏的够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