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慕玥离突然觉得紧张无比，好似能够预感到后面江涛会怎么说一样。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从彼此的心跳就能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心动的不只是她，还有他。
“我父亲说，带她远走高飞或者带她去见见他。”江涛低低的说道，这一句话反倒平稳了，不慌乱也不局促，“父亲说，他也想看看让我心动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浑身如同被轻微的雷击感觉是如何，就是这样吧，麻酥酥的，心像是在一动一动的，身体又有些躁动不安。
“我想离开督阳城一段时日，你，愿意跟我走走吗？”他说，声音很近又很远，一种十分错杂的感觉。
“你在相府太累了，我想带你离开，那一日，送走马氏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这句话。”他又说。
“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可是实在不想见你在相府艰难的挣扎生存，我想你可以换一个方式生活。”他的声音轻轻的，好听极了，方才在说出那句话之前的紧张局促全部都不见了，纵然还是能够听得见他清晰的心跳。
但，他现在的语气，像是坚定了一样，坚定了他想做的，说出来便说出来了，他也不后悔了的感觉。
“玥离，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江涛侧过脸，看向了慕玥离，后者还是平躺着，眼睛望着天空，表情有些呆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刻，慕玥离想了许多许多，想到了和江涛一起离开这里，一起逍遥快活，一起策马江湖，他们应该可以生活得很好，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去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
别以为自己真的是慕玥离，无忧无虑没有仇恨的慕玥离，她骨子里是宋离，是宋离！她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的执念还没消弭，即便现在与江涛一走了之，只怕心中也是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
“我、我不能现在离开。”慕玥离终于慢慢说出这句话来，“我还有事情没做，你愿意等我，你愿意帮我吗？”
“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江涛的声音有了一丝的迟疑，“相府这样的地方，不值得你留恋，我不想看你在那里为了生存，而过得那样辛苦，让自己的手也沾染上鲜血，从我知道慕萧然的事情之后，我便不想在等下去了，离开，一切重新开始。”
“沾染鲜血？”慕玥离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江涛的话让她的理智回来得更多了，“不，我在相府不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我说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我活着的意义。”
“到底是什么事情？”江涛也坐了起来，皱起了眉头。
慕玥离摇摇头，这是她不能说的，她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你是不是觉得手上的鲜血，让你心中膈应，你觉得做人不该这样，太过残忍，我记得你说过我心肠歹毒。”
“你那是不得已的自保。”江涛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我也没有嫌弃你，我只是你觉得你应该过得更好，应该有人怜惜你保护你，而不是一个人战斗，而且你不需要这样战斗。”
“我就是一个斗士。”慕玥离自嘲的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其实我父亲提过，想利用我收服你，你对我的特别照顾，已经落在了我父亲眼中，他觉得你是个可用之才，想要收归己用，便想到了利用我。”
江涛皱起了眉头：“你是他的女儿，他不该这样利用你。”
“在这些人眼中，有该有不该吗？女儿又如何，不过是棋子，好一点的受喜欢的棋子，和废了的弃子而已。”慕玥离从来也没有跟江涛这么直白的说过，也许是这个地方，也许是他的表白，让她想说出来，“从前的我是弃子，现在不过变成了有用的棋子而已，既然有用，他会轻易让我离开吗？会轻易让你离开吗？”
“我可以想办法。”江涛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在品菊堂。当时我四姐姐还要害我，我顺手给了她反击，将她一起拖下水。”慕玥离轻声道，“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何苦如此执着？”江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慕玥离的眼中有不解。
“母亲想杀我，那一次，毒蛇，我便将计就计，毒杀了她的丫头。这样的事情很多，我不是一个会忍耐的人，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宽容对我来说一直是多余的东西，没有几人是值得被宽容的。”慕玥离继续说道，没有去看江涛的眼睛，“而今日给我下迷药的是慕笑颜，在我母亲的指示下，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好难才脱身，我想反击，”
“所以，你刚刚说的等，便是要等你将吴氏搬到，甚至将相府中得罪的人都还击一遍？”江涛的声音渐渐冷起来，让慕玥离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凉，“你让我帮你，是让我帮你对付这些人？”
慕玥离没有说话，看向了江涛，看着他俊朗正气的脸：“你的帮我，是帮我如何躲开他们的算计对吗？”
江涛不说话算是默认。
慕玥离也沉默了，心中是翻江倒海，方才的那一点点放松已经消失殆尽，脑中转过了千百个的念头，甚至也想真的跟着江涛就走了吧，过一次自己从来都没过过的生活。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这里已经扯开了太多的线头，她不想走，她也走不了，甚至，如果她和江涛真的在一起了，会连累江涛。
他是个好人，又何必去连累他呢？
“仇恨不能当饭吃，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挽回不了，而且你也已经反击了报仇了，我知道的。”江涛又说话了，带着劝慰，“我父亲说过，人要活得超然洒脱，便要断绝七情六欲。”
“你父亲是不是已经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慕玥离问道。
江涛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这些话都是得道高僧才说的。”慕玥离低声道，“你不必带我去见你父亲了，他必然不会喜欢我这种一身杀戮，满是戾气的人。”
“我……”
“想来，你也是要遁入空门的人，只不过我这个例外出现了，打乱了你的计划吧。”慕玥离说道，叹口气，“我不该与你亲近的，我不该连累你，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该打扰。”
“不是，你不要这样说。”江涛伸手抓住了慕玥离的手，“我说过，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这样辛苦，你应该无忧无虑的。”
“无忧无虑，对我来说是奢望。”
江涛吐出一口气，想说服慕玥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你为何这样固执？！”
“固执么？那你可知，我的娘亲是死在吴氏手中，你可知我还有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死在慕萧然手中，我没杀他，只是废了他，是我的仁慈，你更应该知道，我的言秋表哥也有可能中了九转损命散，发生了这些事情，我能一走了之吗？”慕玥离一连串的反问，然后站了起来，从江涛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我不为难你，你不必帮我，你不必违背自己的原则，我能够应付。”
“玥离，你……”
“幸好，我们彼此只是心动，也许会遗憾，但阻止发展还来得及。”慕玥离声音冰冷，心中是百味杂陈，“有句话，很残忍，但是却是我们之间的现实，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涛与她，不是一路人，从前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算是深刻的明白理解了。
心口有一点门闷痛，但幸好，只是一点点而已，并不严重。
“今晚月色不佳，我们回去吧。”慕玥离说道，走到了马儿的跟前，先上去了，抓住了缰绳，“你上来吧。”
江涛深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跟着上了马，原想拉过缰绳，却没能如愿。
“抱着我的腰，我更习惯自己策马。”慕玥离一甩缰绳，对，这才是她，怎么会想到要依附别人这样的儿女情长呢，“驾！”
这一路，再无心跳，心口有些跳痛，但是随着马儿的狂奔，却也不那么严重了，回来两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这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了。
到了那个巷口，慕玥离率先下马，看着依旧骑在马上的江涛：“从此，你依旧是我的师父，我是你的徒弟。今晚，就当没有发生过吧。师父，谢谢你一直的照顾和厚爱，我很感激你。”
江涛面色沉沉，并不答应。
“以后，我会尽量避免给师父添麻烦的，也希望师父不用太过照顾我，我不想别人闲话。”慕玥离继续说道，“中秋节，快乐。”
说罢，慕玥离决然转身，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决定了快刀斩乱麻，也决定了不想和江涛有太多瓜葛，那么就不要回头，不要藕断丝连，从此便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我会跟慕丞相提，我愿留在相府，为他效力。”江涛突然道。
“不行。”慕玥离断然拒绝，不过没有回身，“江涛，我之所以对你心动，是因为你身上有别人没有的，让我感觉特别。你这样的妥协，我不稀罕，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否则，我们永远不要有任何联系。”
何苦呢，江涛，你要过的生活，不是相府里的尔虞我诈，你我有缘无分，也幸好缘分浅薄，还没有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