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秋，慕玥离白日几乎不得空闲，慕雪荷果然热情过分，不仅下来找慕玥离聊天说话，下午的时候，还硬拉着慕玥离去逛集市。
到底顾忌着邹氏，毕竟现在是她在执掌中馈，慕玥离也没办法太过分的拒绝慕雪荷的要求，只能应了，跟着她一起去逛集市，甚至在她的要求下，连身边的丫头都不准带。
不过慕玥离倒也不害怕慕雪荷做什么，不管慕雪荷有什么目的，毕竟她才来这相府一两天，虽她似乎有什么想法图谋，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下手行动，应该现阶段还是试探为主的。
城南的集市是慕玥离没有来过的，一来，她原本就少于做逛街这种事情，二来，当年执行跟踪任务的目标一般都是有权有势的，即便是要逛集市也是在城东那些比较金贵的地方。
城南更近老百姓一些，人也更多一些，鱼龙混杂什么都有，三教九流都在这里讨生活，做买卖。
“哇，胸口碎大石！”慕雪荷真像是一个十四岁的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任何一件事物都能引起她的兴趣，今日又是过节，这里花样更多，只让人觉得琳琅满目，“八姐姐，你说他们这些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胸口不痛吗？为什么不会死？难道真的有什么金刚不坏之身？”
“也许吧。”慕玥离瞅着那躺在砧板上，胸口上垫了一块大石头的汉子，那石头虽是真的，不过上面有不少细纹，大约是事先就敲了些碎纹出来的，“为了赚点银子。”
慕雪荷摆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一眼不眨的看着那躺着的汉子，还有那个举着大锤的汉子。
“碰！”终于在吆喝了好久，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中，那锤子砸了下去，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将那块巨石砸得四分五裂，石头碎裂了之后，躺在砧板上的那人跳了下来，深吸几口气之后，笑容满面的张开了双臂，展示自己完好无损，健康无恙。
周围的一众围观的人都是一阵惊叹的声音，然后纷纷鼓起掌来：“好，好，好厉害！”
慕雪荷也跟着鼓掌，还是毫无心机的模样。慕玥离看着，那汉子倒是个厉害的人物，能够做到这么高高的举起，落下的时候却将力度控制得这么好，不重不轻的砸下去，足够石头碎，但又不至于会伤着下面的人。
“……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举锤子的汉子扯着身前的衣襟，挽成了一个布兜子，开始收看客们的看钱。
轮到慕雪荷的时候，她倒是大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银裸子，丢进了那个兜了一堆铜板的布兜子里头，那汉子连声道谢，她摆了摆手，然后就拉着慕玥离离开了那个小圈子。
真是财大气粗，慕玥离想着，不免升起了一丝丝的好奇，到底邹氏在外头做了一个什么营生，才能够将女儿养得这样出手阔错？
“讨生活的嘛，看着也挺不容易的。”慕雪荷笑了笑，自动解释了一句，然后话题迅速转开，“八姐姐，我们去看看衣服吧。娘说思维要去学堂上学，我看着这督阳城的款式和我们那个小城的不太一样，我想给思维买一两身时兴的。”
“好。”慕玥离点了头，果然是财大气粗。
“八姐姐，你别误会，虽然府中可以做，但也没有那么快，且娘才住持了后院事宜，怕一来就给思维定衣服，会让人诟病。”慕雪荷很是坦诚的说道，“所以我才想要给思维买衣服的。”
“姨娘和妹妹你都是思虑周全的。”慕玥离笑了笑，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其实，我一直有些疑惑，妹妹你为何想来明珠阁与我同住？我看姨娘的意思，还是想你在她身边的。”
慕雪荷一愣，随即笑容满面的道：“我喜欢八姐姐啊，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八姐姐的名头了，想来该是一个豪爽的女子。”
滴水不漏的回答，配合上她坦荡荡的说话语调和自然的神态，慕玥离几乎就相信了她单纯无害，但有一种对人的直觉，让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放松对慕雪荷的警惕。
“还有，其实我一直也想习武。”慕雪荷又道，还是那样真诚，“娘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应该去学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即便的女子，也应该会一些防身的本事，八姐姐，你说对吧？”
“这看个人喜好吧，你若是喜欢，学学也是好的。”慕玥离轻轻应道，这个理由看上去就更合情合理了，“不知江先生有空没，改日见着我也与他提提这件事情。”
既然慕雪荷有此想法，她索性也就成全了她，就算她不主动提出，慕雪荷也会提出来，若她不想牵这个线，没准儿她还会给慕明德“无意说起”她的不乐意，按照现在慕明德对邹氏、对慕思维的期待，必然也是会允了的。
她又何必落一个让人难堪的名声呢？还不如大度一些。
“那真是太好了。”慕雪荷笑嘻嘻的道，然后拉着慕玥离进来一家看上去不错的成衣店，“这里的款式好似不错，我们在这里挑挑看。”
“这位小姐，是挑给你自己的吗？”衣店的伙计迎了上来，“我们这儿有时下时兴对襟束腰罗裙，你可要来看看？要不，这要入冬了，看看大氅如何？银狐毛的，貂裘的……”
“我要男子的衣服。”
慕雪荷去挑选去了，慕玥离站在原地，扫过挂着的衣服，环视一圈之后，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套素白的深衣上，脑中自动就浮现了安葬小豆子的时候玉笙寒身着中衣，抱着手臂抱怨不停的声音。
前晚来那别院时玉笙寒着白衣，站在月光下的样子，突然变得栩栩如生，配合他如玉的俊美脸庞，那双斜斜上挑的凤眼，好看得让她觉得刺目。
当时是才失去小豆子，心中悲痛，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感想，现在却发现那一眼留在记忆中的印象竟然是那么深刻，好似他拥抱她的气息和味道都再一次出现了一样。
这一套的白色深衣倒和他穿的那一身十分相似，好像也与他的身形相合，不过只是在袖子和下摆的地方有一圈蓝色的边儿，看上去多了几分活泼，倒是适合他那样的性子。
“伙计，把那一身衣服包起来，多少银子。”慕玥离干脆利落的说道，说完之后，才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绪和嘴都有些超脱控制范围。
为什么要给他买衣服？慕玥离说完自己先愣了，然后很快的找到了她这么做的理由，那日，他将外套给了小豆子，那么，也算是她欠他的吧，还给他一身衣服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再者，他确实帮了她这么多次，也算是礼尚往来，即便是本着利用的目的，送他这身衣服也是合适的。
“八姐姐，你这身衣服是，送给谁的啊？”慕雪荷突然问道。
唔，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慕雪荷的存在，慕玥离对自己想到玉笙寒的问题的时候，竟如此大意有些懊恼，不过也只是瞬间，立刻便道：“赔给一位友人的而已。”
轻描淡写一个“赔”字，便是慕玥离想表达的重点，至于慕雪荷会怎么想，那便是她的事情了。
“想必那位友人与八姐姐的关系是极好的。”慕雪荷笑了笑，也没有多问，继续挑衣服。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离开了那家成衣店，一人手中都拿着一套衣服，送她们过来的相府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要绕过一条人少的小巷子才能到马车那边。
“听说姐姐还打败了何雨霖何小姐，何小姐不是何太师的掌上明珠吗？何太师武功高强，可是大宋国都知道的事情，宋离将军就是被他教出来的。”慕雪荷滔滔不绝，即便慕玥离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也能找出许多话来，“其实我非常喜欢宋离宋将军，她是女中豪杰，她死得冤枉。”
慕玥离微微动容，看了慕雪荷一眼：“这话你别让父亲听到。”
“啊，为什……对，我知道了。”慕雪荷吐了吐舌头，立刻明白过来慕玥离的提醒，“姐姐也千万别让人知道了，虽然我知道姐姐与我一样，也是喜欢宋将军的，狩猎场的事，我都听说了的。”
打探得还是真清楚，果然邹氏对回相府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站住，不许走！”两人正在这狭窄的小巷子中走着，前面拐角处突然跳出来两个人，大喊了一声，“把财物留下！”
“你们？”慕玥离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人她记得，方才才看过他们表演了胸口碎大石，“不是街头卖艺的人么？怎么今儿的银子还没有收够，还要出来打劫吗？”
“你、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喊了！你们要银子，都给你们！”慕雪荷一见了这两个人，便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连连后退，惊慌不已，“八姐姐，我们将银子都给他们好了。”
“大哥，没想到相府小姐的姿色都不错，不然我们……”方才躺在砧板上胸口压石头的汉子搓着手色眯眯的说道。
他怎么知道她们是相府小姐？难道这打劫是安排好的？慕玥离微微眯眼，又看了一眼惊慌不已的慕雪荷，疑虑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