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的相信只是一瞬间，曾经，作为宋离的她，不也那么相信着宋凌轩，相信着何觉如，相信着宋清浅吗？
可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以她的命为代价，来认清的事实。
不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有利益牵扯的，有野心目的，有身份地位的人，是她现在的宗旨，玉笙寒绝不是一个单纯的人，谁知道他这样的笑容背后、这样的温暖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意图。
即便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她真的是他的妹妹之类的身份，那又如何？皇族之中，有亲情可言吗？宋凌轩的兄弟哪一个是真的兄友弟恭的？甚至他的亲生母亲都还算计着他。
这些念头快速的在慕玥离的脑中闪过，刚刚软和的心再一次坚硬起来，说出“好啊”之后，没有看玉笙寒一眼，也没有等他回答什么，便吃力的将小豆子抱了起来。
“刚刚还说让我帮你，现在你又什么都不说，自己行动了吗？”玉笙寒那双好看的凤眼中，有着暖暖的色彩，伸手扛过了小豆子，“虽然我知道你的性格大约如同男子一般坚毅，但身体上，你到底还是一个女子的。”
“我……”
“乌青，进来。”玉笙寒突然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一个中年男子随即出现在门口，他也不看，只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慕萧然，“将他处理一下，然后送他去玉娈楼，稍微安排一下，交代一下，弄得比较香丶艳一点。”
乌青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没了命根子的慕萧然，又审视的望了一眼慕玥离，然后将慕萧然扛起来，直接出去了。
“至于这个，你是想要安葬他吧，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玉笙寒拍了一下肩头的小豆子，语气不容拒绝，“我陪你去安葬他。”
慕玥离看着他的安排，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谢意和依赖感又一次冒出来，好似他方才抱自己的温暖也都还在。
“这个院子，烧了吧。”为了压抑自己的感情，慕玥离迅速的移开了话题，烧了，不留下任何证据，而且，这里失火，必然闹起来，针对慕明德的人应该会借此做文章——为了销毁其子有龙阳之好的证据，不惜火烧城西别院，殃及周围老百姓。
“嗯。”玉笙寒倒也没有反驳，点了头，想了想又道，“对了，我跟踪你来的时候，顺便处理了一下另外一个跟踪你的人，是宋凌轩的人，他对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我知道他会跟踪监视我啊。”慕玥离扫了玉笙寒一眼，“你大约不知道，你每杀一个，就给我增加一份麻烦，会有下一个来，而且宋凌轩还会查这一个是怎么死的，迟早你会暴露的。”
“我和宋凌轩的敌对关系，还需要用暴露来形容吗？那不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吗？”玉笙寒满不在乎的道，走出门口，看了看天空，“时辰不早了，赶快处理这些事情吧。”
一刻钟之后，这别院已经烈火熊熊，在门口马车上打盹的刘力，突然惊醒过来，大声呼喊救火。
慕玥离和玉笙寒在漫天火光和喧闹纷乱中已经走远，去安葬小豆子。
竹林之中，安静得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沙之声，如泣如诉，一个小坟包已经堆好，小豆子便是被安葬在这土堆之下，为了让他着装整齐一些，玉笙寒将他的外衣贡献了出来。
“小豆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辱，白白死去的，今日阉了慕萧然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慕玥离定定的说道，悲伤已经被报仇的决心所取代，而站在后面的玉笙寒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力量。
一种底气，每次她遇到麻烦，他就会出现帮她解决问题的底气。
“走吧。”不能继续伤春悲秋，慕玥离用手背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眼眶，转向了站在后面的玉笙寒，“我要回府去了，明日的相府应该会十分忙碌，而且吴氏必然会怀疑我。”
一边说着，慕玥离一边迈开步子，快速的走，风在两旁呼呼而过。
“唔，我有点冷。”走了没几步，玉笙寒在后面说道，带着几分调侃，“你说，我帮你帮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很拼啊，连衣服都脱了，要知道，那件白色的深衣，我可是非常喜爱的。”
慕玥离回过头来，看着只着中衣，双手环抱手臂的玉笙寒，想他堂堂一国太子，深夜在外头，竟然是这个狼狈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了勾，然后说道：“今晚，谢谢你。”
玉笙寒愣了愣，然后大喜过望：“哇，虽然是很小的幅度，但是你笑了诶，不是皮笑肉不笑，是真心的笑，而且说谢谢也不是以前那样生硬和防备。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太感人了。”
这就是玉笙寒，慕玥离第一次没有恼火，反倒觉得好笑，口中道：“你真的和我是兄妹？”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可能而已。”玉笙寒不是那么容易被套话，一个不知道应付过去，一双眼贼亮的盯着慕玥离，“你和宋凌轩是什么关系？还有你和这个小太监又是什么关系？这个小太监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又会在慕萧然的身边，你为何这样看重要他，据我所知，你可是没有任何一丝丝的机会接触到一个宫中的太监的。”
“嗯，有道理。”慕玥离一边点头，一边转过身，已经继续开始朝着回府的方向而去，“你继续说。”
“我就好奇，你到底是谁？”玉笙寒跟了上来，没有再像方才一样夸张的用手抱着手臂了，“我听到了一些你和那个小太监的对话，他也是认识你的，还十分熟悉的样子，但这根本不可能。”
“对，不可能。”慕玥离继续应和。
“你不想说，对吗？”玉笙寒闷闷的道，停下了几步，这倒是慕玥离第一次看到他这种闷的模样，“我这样帮你，掏心掏肺的待你，就差把衣服全部扒光贡献出来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慕玥离也停了脚步，皱了皱眉头：“不是不想，是不能。”
她怎么能对梁国太子说，她就是杀了无数梁国将士的宋离，就是他梁国一心想要除去并成功除去的对象，玉笙寒知道了，指不定就当场杀了她。当然，这种事情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你不说，我也能查到。”玉笙寒又跟了上来，刚刚的闷已经一扫而空，带着几分自得。
很多时候，慕玥离都不晓得玉笙寒哪一副样子和表情才是最真实最常态的他，他总是这样变化无穷的给你“惊喜”。
“如果你想查，你就查吧，只怕你什么都查不到。”慕玥离轻声道，刚刚觉得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冷和硬又一次占领了她的全身，“我也说了，不是我不肯说，是不能。”
“你不高兴了？”
“没有。”
“你就是不高兴了。”玉笙寒十分确定的道，然后突然自己乐了，“你肯因为我不高兴，那说明你对我也是很在意的，对不对？”
还真是能够自我安慰，若非他是太子，也许慕玥离真要觉得他是一个没心没肺乐观积极的普通少年了。
一路上，玉笙寒喋喋不休，直到将慕玥离送到了相府之中才离开了。
回到了明珠阁，红玉也还没睡，等看到了慕玥离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安心了下来，顺带说了一些蝶儿和雀儿的动向。
蝶儿还是按照吩咐给吴氏送东西，她现在是规矩得很，这样的状况，她两边都不得罪，她也清楚自己发挥的作用不是很大。倒是雀儿，说雀儿晚上趁着接风宴的时候，去了慕明惠的院子，和一个叫梅香的丫头有接触。
雀儿能够拿到九转损命散，那必然是吴氏十分信任和得力的，一直以来，她也表现得十分沉稳，得吴氏重用是理所当然，这样一个人，去和慕明惠院中的丫头接触，是为了什么？
难道那个丫头也是吴氏安插进去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慕玥离就觉得莫名的心慌，有一种预感，好似有什么十分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叫梅香么？只是说了几句话吗？”慕玥离确认道，她一直以为既然慕明惠和吴氏相处之道是井水不犯河水，而慕明惠得慕明德的信任，又在府中多年，不至于身边还有吴氏的人没有除干净的。
“应该是，因为雀儿很快就出来了，不过雀儿脸色不好。”红玉小声道，“奴婢没办法跟近了，只能远远的看着。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那梅香似乎有些慌张，但今晚除了宴席上三少爷的事情，府中确实没有值得注意的。”
“那梅香是什么时候跟在姑妈身边的，你可有查？”慕玥离刚刚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奴婢查了那个叫梅香的丫头，在姑奶奶身边多年了，是当年姑奶奶一回府，就被送过去的，之前也不是在夫人手下，也非家生子，只是在府中洒扫的一个丫头。”红玉说道。
“明日我去看看再说。”慕玥离压下了心头不好的感觉，“还有一事，红玉，你知道梁国皇族的事情多吗？”
“不多，只是一些传闻罢了。”红玉疑惑的道。
“这几日，你多收集打探一些，过去的也好，现在的也好，只要是你能知道的，都告诉我。”慕玥离说道，“我想知道。”
三两次提起亲兄妹，而且也让慕玥离的心底有了不少想法，本来不想打探的玉笙寒以及梁国的消息，她也起了心思，想知道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