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疑惑的那纸包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少许白色的精细粉末，他用手捏了一点，放到了鼻息之前闻了闻，皱了皱眉头。
“有紫蔓花和叶香萝，两种有一定损伤人的心肺效果，但毒性不强。”江涛轻声道，用舌头轻轻沾了一点粉末，细细品尝，又道，“嗯，有一味丹墨子，一味红衣草，这两样本身无毒害，但混合在一起就是剧毒之物，同样损心肺。”
“有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要我命的。”慕玥离说道，“且我已经服用了五次了，再服用下去有什么后果呢？”
“从我所判断出来的这几味药分别来看，都不是毒药，混合在一起，用不了几次，就会让人心肺受到巨大损伤，而且再高明的大夫也无法查出其是中毒，只能说是身体有恙。”江涛将纸包放好，看着慕玥离，“多半会诊断为心力衰竭，或者是痨病。”
“呵，难怪这么煞费苦心。”慕玥离轻笑了一声，探出手给江涛，“还请江先生替我看看，我的心肺损伤情况如何？”
江涛将手放到了慕玥离的手腕上，开始认真诊脉，过了好一会才道：“并不严重，我开几幅药方给你，你好好调养便是。”
幸好还没有服用到那么多次，大约是还没有到毒发，因此损伤不大，日后需小心膳食茶点，别让吴氏再有机可趁了。
“多谢江先生。”慕玥离轻轻松了一口气，松了气之后自己却愣了一下，为何这样相信江涛，从听到慕玉琼说她被下毒了开始，第一时间就想到要找江涛，他刚刚说的每句话，她也无条件全部相信了，说不定他也被吴氏收买了呢？
“谁要害你？”江涛突然开口，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看着慕玥离。
这样清亮不含杂质的眼，让慕玥离刚刚对他信任的质疑，瞬间就消失了，只是摇了摇头：“宅门之中这些腌臜的事情，江先生还是不要听了。”
“若是你没有发现这药，岂不是……”江涛皱起了眉头，“你总该做点什么的，将下毒之人揪出来，告诉相府夫人，或者告诉丞相大人，请他们为你做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父亲忙碌，至于母亲，呵，没准儿下毒的人就是她呢。”慕玥离笑了一声，江涛再让人安心再正直也不能帮她更多，他对宅门争斗一点也不认识，“我自己能够应付，只希望江先生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母亲。”
“可是……罢了。”江涛叹口气摇摇头，“你不该总这样猜疑别人，将自己隐藏得这样深，会累的。”
“听闻江先生一直以来都醉心医术，对世俗之事并不关心，也从不多问。”慕玥离轻声道，这是红玉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边角消息告诉她的，这也是慕明德这么相信他的缘故，相府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看病治病不多话的人，“而且，也不该多问。”
江涛的面色黑了黑，不过很快也恢复了他惯常冷漠的样子：“八小姐说得极是，是江某多嘴了。”
“江先生不要见怪，玥离向来奉行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也不想将江先生拖入这些事中。”慕玥离轻声道，一双眼认真的看着江涛，这是她难得的真诚，“如果江先生不嫌麻烦，便帮我看看那药粉到底什么成分，已经服下的，除了些许的损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影响。”
“江某会认真研究那药粉的。”江涛已经起身了，面色一贯的冷硬，“相府的每一个主子的身体，江某都有责任，自然会尽量让八小姐健康。至于八小姐所说不要将这药粉的事情说出去，江某也会做到。”
“多谢江先生。”慕玥离并没有起身，只是招呼了站在三丈开外的红玉，“红玉，送客。”
“是。”红玉脆生生的应道。
“江先生，我有我的无奈。”慕玥离又补充着说了一句，“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江涛本来背对慕玥离正在迈步向前，听了这话，顿了顿，不过却什么也都没有说，继续朝前走去了。
……
夜，月如钩，明珠阁的下人们包括守门的都被支开去休息，罗如风已经在楼上了，红玉去了徐氏的院子，请慕明德——今天让婉儿带去的话，徐氏必然照做，不管她是要落井下石也好，还是真的顺手帮慕玥离一把也好。
刚刚到子时，慕明德便来了。
“怎么了玥离？”慕明德一脸凝重，“你让你的丫头来叫我，说有人闯入了明珠阁中？”
“是，父亲。”慕玥离点头，压着声音，“昨夜和前夜我都有听到，都不太真切，但是刚刚却听得真真的，确实是有人攀着我的窗户，去了三楼，就是去了二姐姐那里。”
慕明德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并没有立刻说话，不过看样子，他的心中也有了猜测。
“开始我以为是坏人，但是后来一想，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来，而且二姐姐也没有异常，所以，我觉得……觉得……”慕玥离拖长了语调，并没有说出答案，只是顿了顿，才又道，“我不敢告诉母亲，怕是我猜中了，更怕大姐姐不高兴。”
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是也通过慕仙灵隐晦的点出了楼上之人是魏国公罗如风，毕竟当年罗如风和慕玉琼的痴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呼，孽缘啊。”慕明德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长叹了一声，“你二姐姐是个可怜人。”
“是啊。”慕玥离点点头，接着又道，“玥离只是听说当年的姐夫对二姐姐很是痴情，只是没想到二姐姐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依旧是痴心不改，即便这般冒险也想与二姐姐相会。”
慕明德没有说话，只是蹙眉在原地，不知他在想什么。
“父亲，可要上去看看？”慕玥离道，声音很轻，此时慕明德想什么她看不透，在慕玉琼的述说中，毕竟他是当年让慕玉琼摊上了不贞名头的人，而且说不定当时还有什么隐情，“今日只是被我发现，若是被大姐姐，被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便更难解决了。”
慕明德思考了片刻，才道：“我上去看看吧。”
“玥离可否一起上去？”慕玥离提出了这个要求，“我已经让我的丫头看着三楼入口了，不会有人察觉的。”
慕明德看了慕玥离一眼，倒也没有多说，只是点了头，然后率先走上了三楼，直接到了慕玉琼的门前，负手站了片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再然后，直接踹开了门，走了进去。
只穿了中衣，头发皆是披散的罗如风和慕玉琼正缠缠绵绵的依偎着靠在卧榻之上，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都惊讶的望向了这边，一见是慕明德，顿时分开站了起来。
“父、父亲……”慕玉琼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低着头，往后退缩着，放佛手足无措的样子。
“岳父大人？”罗如风显然对演戏不那么擅长，惊慌没有慕玉琼表达的那样充分，而是一脸的沉静，将慕玉琼拉到了身侧之后，躬身对慕明德行礼，“岳父大人，你怎么来了？”
“哼，你看看你干了什么？！”慕明德一脸的威严，“我不该来吗？我若不来，你便与玉琼一直在这里做苟且之事吗？”
“并非苟且，我与玉琼两情相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岳父大人，你知道的。”罗如风神情认真而恳切，“如风希望岳父大人能够成全我与玉琼，我想与她在一起，无论她经历过什么，名声怎样，从前我不能做主，现在我能做主了。”
这话说得颇有深意，他现在是魏国公，而不是区区一个世子而已。
“仙灵当如何？”慕明德叹口气。
“父亲，女儿愿效仿娥皇女英，与大姐姐一起侍候如风。”慕玉琼也不再假装惊慌，而是站了出来，伸手握住了罗如风的手，“从前女儿以为如风会嫌弃我，所以不敢与他相见，也不敢告诉他那是一个误会，没想到他竟从来没有在意过。”
“你将那日的事情告诉了如风？”慕明德眯了眯眼，脸色不太好看。
“岳父大人，这是有人故意要拆散我与玉琼啊！”罗如风叹了一句，“如风绝没有半分埋怨岳父大人的意思，如风敬重岳父大人，那件事情，如风也不会多说半句，如风与玉琼所想，只是想在一起。”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具有感染力，慕明德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并没有立刻说话。
“父亲，俗话说‘宁拆一座桥，不破一桩婚’。”慕玥离轻声开口，“原本二姐姐和姐夫都应当是在一起的，只是阴差阳错迟了这么些年。既然二姐姐和姐夫情意相投，而且已经、已经在一起了，不如父亲就成全他们吧？”
慕明德虽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松动，不过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婉儿失措的声音：“夫人，魏国夫人，不可以……”
吴氏和慕仙灵来了？慕玥离一愣，她们怎么来了？是通过徐氏得知的，还是有其他途径？